第三百四十章事实真相

    夜半子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寂静的山林之中，气流骤动间猛然晃动正“辟叭”燃烧的林中篝火，惊动那边正负责守夜的一名精壮汉子神情陡然一戒，立时抓起手边的剑凝神贯注地四面察看起来。
    身后上空的树枝突然一动，此人呼吸一屏，下一瞬人已身手敏捷地自地上弹跳而起，手中的长剑如电般迅速飞刺而去，“谁？”
    声音惊动另一名正靠在树下休憩的中年男子和正蜷卧在篝火边的那名妇人，相继闻声望去，但见先前的那名精壮男子正剑指一名通身黑衣黑裤、黑巾罩面的神秘男子，而他的剑尖，正被对方不偏不倚地紧紧夹于两指间无法动弹。
    “什么人？”
    树下的男人声音一喝，人已迅速拔剑出动，向着突然出现的黑衣男子刺了过去。
    那名妇子面色微白，眼看近卫的剑已刺到黑衣人眼前，她突然吩咐道：“住手！”
    男人的剑应声而住，与先前的那名近卫双双面带不解地转头看了过来，却见妇人缓缓地站了起身，目光直直看着黑衣人的眼睛，轻轻唤了一句：“墨儿。”
    两名近卫面色一惊，闻声已见那名黑衣人单手拉在蒙在脸上的那块黑巾，露出一张俊美非凡的年轻面孔来。
    “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墨松开手中的剑尖，不顾那两名侍卫双双向自己俯身行礼，目光如剑，缓缓走到了那名容貌早已大改的妇人身前。
    看着终究还是看出端倪追到这里的儿子，凤鸾心中一叹，喃喃道：“你回去吧！你我母子缘份已尽，从今以后，便当我真的已经死了罢。”
    “母亲，你是怨恨我害了父亲吗？”苏墨眸色暗沉，声音里有着掩不住的震惊与不解。
    这么多日子以来，他知道母亲对自己心有埋怨，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母亲对他的怨恨竟会积深至此，连瞒天过海制造假死这样的大事，也丝毫不曾让自己知悉。
    若非刚刚料理完母亲的丧事便突然来向自己告老还乡的管家神色不对，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从来守礼知分寸的母亲竟会一手策划这样惊世骇俗的假死之计，还成功地瞒天过海，连自己与雅儿都通通蒙在鼓内。
    凤鸾早知这个儿子会有发现真相的一日，只是未曾想到他会发现得如此之快，却事已至此，她瞒也无用了。
    轻轻一叹，她朝那两名自王府时便负责守卫自己的近卫摆摆手，那两人便悄悄而去，避出一定距离让她们母子深谈。
    “你父亲有今日，是他咎由自取，母亲不是糊涂之人，并未怨过你。”
    她的话让苏墨面色怔了怔，意外道：“那母亲，为何从知道真相之时便一直不肯见儿子，也不肯听我任何解释，还……”
    他的声音一顿，却是没有说出那样不孝的话来。
    “还一直装病，是吗？”
    凤鸾微微一笑，笑容却透着浓浓辛酸与无奈，“母亲虽说不怨你，却也无法认同你为了心爱女子而背弃父亲与家族的行为。诚然你父亲有大过，可你身为人子，不是第一时间劝阻自己的父亲，也不是在父亲执迷不悟时幡然与之决裂，而是趁其不备，暗中转头相助他的敌人，你虽是大义灭亲，为国为天下做出斐然贡献，可若无你父亲对你的信任和培养，你会成功吗？”
    她的话，让苏墨不自觉地紧了手心，面色生愧。
    却听凤鸾接着说道：“母亲这么说，并非是在怪你。你们一个是我的夫君，一个是我的儿子，如今能有这个结局，我已经备感庆幸！至少，大家都还平安地活着。至少，苏家有你，不论是你父亲还是我，都能放心。
    早在当初送别你父亲之时，我便暗中开始筹划这一切了。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别人，只因为我还爱着你的父亲，即便他犯了大错，即便他已失去所有，我还是想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相伴到老。
    原本我想就这样悄然‘死去’，既然圆了母亲自己的心愿，又可于你和雅儿解决终身大事，也能免强算是一桩好事吧。母亲知道你始终还爱着那位唐家小姐，母亲也对她心有亏欠，如果不是你，苏家所造的孽，只怕这辈子再也还不清了。母亲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因为上辈人的仇怨而含恨终身，如果母亲的‘死”能让她放下一些仇恨，不管机会有多渺茫，母亲都希望你不要轻易放弃。
    至于雅儿，母亲能为她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从小她便喜欢齐弈那孩子，原本我与长公主也都默认了两家的姻亲关系，只等雅儿一及笄，便正式结亲。可谁知命运就是这么爱弄人，没想到齐弈爱上的，竟也是那唐家小姐……这一次，是我对不起齐弈了。
    可母亲不是恶毒之人，母亲之所以与长公主定下这门亲事，是与长公主彻心长谈过的。母亲知道齐弈对那唐家小姐只是一厢情愿，就像雅儿对他一样。但凡他们能有可能，不论是我，还是长公主，都会尽量成全。而今母亲只希望，雅儿那孩子莫要太执着，倘若那齐弈当真放不下那唐家小姐，母亲也希望，她能放手。”
    趁苏墨还在函谷关征战之时，永安郡主便开始暗中进行这一切了。
    她先寻了个理由将一直忠心耿耿守护着自己的两名近卫打发出府，待苏墨回京之后，又与管家里应外合，对外宣称身体有恙，常期不见外客。
    等到准备好一切，便与长公主商定雅儿的婚事，以长公主放出风声想替齐弈找个媳妇为引线，引得京中媒风盛行，这才有了后面出现的一切事件。
    如此一切浑然天成，她因雅儿被退婚而病况愈下最终不治身亡的现象，便显得理所当然。又因三年孝期，可将齐弈执意退婚的念头缓下，待到三年之后，若雅儿与齐弈当真无缘，那也就是他们的造化了。
    至于墨儿，她原本最放心的便是这个儿子，可于感情方面，她现在最不放心的，也是这个儿子。
    她不在乎什么子嗣延续不延续，便是墨儿打定主意为那唐家小姐一生不娶，她也不会怪他。
    她最担心的，是他会为了这份感情而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傻事，就像自己，执着起来，便什么也不管不顾。
    她只希望他与雅儿能够平平安安地活着，只要平平安安地活着，她便是真的死去，也无所牵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