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除夕之夜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年关已至，从大寒开始，家家户户便开始忙着整理家宅、置办年货；在外经商的人们也陆续回到家中与家人团聚，大街小巷一天比一天热闹了起来，人们脸上俱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到处可见一派欣欣向荣之向。
    除夕那夜，唐若华收到了云哲寄来的书信，随信寄来的，还有当初苏墨送给他的一块星盘。
    从云哲离开到现在已有半年之久，这半年来，他去了很多的地方，也经历了许多的事情；每隔一个月，他便给唐若华寄来一封信，说起他在这段时间的近况，也会告诉她一些有趣的异地风土人情。
    这次于信上，云哲告诉她自己现在已掌握了基本的修练方法，如今已学会了瞬移之术，也开始修出了内丹。
    虽然修为还不够强大，但每逢月圆之夜，他所发作的痛苦也越来越小，不再像从前那般难熬了。
    而这块星盘，他让她替他转交给苏墨，并替他谢谢其当初的相赠之恩。
    因为有了这块星盘，他才能在之前的一次危难时刻用它顺利逃出升天，因此而保住了一条性命。
    当初苏墨告诉他此星盘共可使用三次瞬移之力，他总共用了一次，如今他已学会了瞬移之术，这个星盘便再也用不上了，现在物归原主，等他日后回定京，再亲自上门道谢！
    至此，唐若华才知道，原来当初云哲离开时，苏墨也曾去送过他；不仅如此，他还将这样一个有着神秘力量的星盘送给了云哲，助他因此逃过了一劫。
    自从苏母下葬过后，唐若华便只见过苏墨一次。
    那是苏墨从城外回府处理府务的一日，她恰好下朝回府，意外于街上遇到时，她打算视作不见悄然而过，却被他出声唤了下来。
    那一刻，她看着俊雅依旧却明显清简许多的他，心中颇觉沉重；明明彼此面对面站着，却仿佛相隔好远，双双俱是没有谁再先开口。
    最后见街上渐渐围了人开始观望她们，她只觉浑身不是滋味，终是一言未发，便匆匆而去。
    却听他在后面突然说道：“我的母亲，葬在龙潭山蔍脚下。”
    她当时愣了愣，却脚下未停，就此彻底地远离他的视线。
    后来她才明白，他是在告诉她，如今他正居住在那里替母守坟。
    天曜有纲制，凡官员在任期间，不论官在何位，若逢父母亲长去世，则当即去职丁忧，在过世亲长的祖籍坟前守孝三年。
    当初父亲过世之时因逢家国内忧外患，她则被皇上夺情任职，未曾需要替父丁忧。
    而今国泰民安，苏墨为母丁忧，则起居也将移至其母坟前，衣食从简，深居简出，直至过满三年才得起复。
    收到云哲的信后，她犹豫了很久，终于在除夕夜陪母亲吃过团圆饭，又守完岁后，趁着母亲歇下，这才踏着满城烟火悄然出了城，来到龙潭山蔍脚下一个不起眼的小木屋处。
    苏母的坟头就安置在这里的不远之处，丁忧期间，苏墨便搭了这么一个简朴的小木屋，平日一应吃穿用住俱在此处。
    远离了爆竹喧嚣的喜庆之地，站在孤伶伶的小木屋外，唐若华才觉寒夜潇潇，北风吹得有些刮人。
    于屋外不远处站了半天，唐若华握着手中的星盘，静静看着漆黑一团毫无半点星火气的木屋，压在心底深处的歉意，再度不受控制地浮上了来。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事非非，她对苏唐两家的那份仇恨也不再如从前那般强烈到恨入骨髓了。
    苏万昀欠着唐家的债，虽还活着，可他却需要用整个后半身替唐家来赎罪。
    唐若华与母亲亦皆欠着苏墨的债，哪怕他是替父还债，这一次次的恩情积累起来，她也早已消散了恨意，变得再也怨恨不起来。
    而苏母的去世，多多少少也与她有着脱不开的干系，更连累苏墨正值官位上升的最佳时期为此丁忧，为此独自居住在这样一个简陋的地方，过着形同清修的生活。
    寒风呼号，刮得枯枝乱摆，也刮得小木屋的窗户微微晃动。
    风声令静立半天的唐若华为此收回神思，暗暗握紧了手中的星盘，而后身形一掠，悄无声息地飞落至木屋门前。
    弯下腰，她将星盘轻轻地放进木屋门板之内，随后心叹一记，便要悄然离去。
    木屋的门却“吱呀”一声突然打开，里面披着中衣而立的修长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看着身前还未来得及转身离开的少女，平静道：“既然来了，打算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要走吗？”
    唐若华早已怔在了那里，她没想到自己如此轻微的动静还是惊动了他，短暂的震惊后，她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又弯身捡起放置在门边的星盘，轻轻递了上前：“这个，是云哲让我帮忙还给你的。”
    “是吗？”苏墨淡淡看一眼那只星盘，却未伸手接过，而是出声道：“外面风大，进来吧。”
    见唐若华举着星盘站着没动，苏墨手一伸，似要直接拉她进屋。
    这让唐若华手一缩，下意识地想要退后，却听苏墨轻笑一声，“怎么，你是怕我伤害到你吗？”
    “……不是。”唐若华有些窘迫，想要解释，又觉得所有的解释都太过空洞，一时僵在那里，不知该进该退。
    “云哲他，还好吗？”苏墨这才伸过手，将那只星盘接了过去。
    就在唐若华松了一口气的当口，他却顺手一扣，将她直接拉了进来，“都说了外面风大，你远来是客，好歹进来坐坐再走。”
    说完他顺手将门一关，屋外的寒风顿时被关在了门外，木屋虽小，却也能挡一室风寒。
    看着苏墨轻车熟路地将蜡烛点燃，唐若华一直静静站在一边，见苏墨点好蜡烛又去提了桌上的茶壶，双掌抱着壶身略一运功，很快便见壶口隐隐有烟气冒了出来。
    等到苏墨做好这一切回头，见她神色古怪地站在那里，不由歉声道：“寒屋简陋，睡前烧好的茶已经冷了，不过好在我还有这手功夫，想喝热茶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着，他便拿过一只竹制的茶盏替唐若华倒上一杯，邀请道：“你在外面吹了半天的寒风，若不嫌弃，先喝口热茶暖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