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练气六层

    于微年变了，最先察觉到的是楚曦。要说是怎么变化了楚曦却也说不上来，仿佛一夜间那个自己生的孩子身上就多了些莫名的气质，细想起来倒是和那个非要化她出家做佛修的玄尘大师有些相像。从前的于微年虽然少年老成，多数时却还是有孩子气的那面，眼神虽然冷冽却不含什么特殊意义，如今一眼瞥过来却是大漠孤烟，沉甸甸的。
    楚曦与于元洲说了，于元洲沉吟片刻，倒确实是变了，或者说是沉淀下来了。就像原本天上的雪，现在压成了冰，落在实地里。那模样倒叫他想起一个人。
    于元洲的二哥，于元霁。那时妖魔大举入侵人界，战场延绵千里，血光冲天。剑宗的人一向信奉小伤不用治，大伤自己治，难得请药王宗的医修看伤。于元洲跟着师父过去之时，就见到了垂首坐在一旁的于元霁。
    需要救治的那人金丹尽碎，浑身皮肉竟无一处完好，双手已成白骨，已是强弩之末，几乎没有了气息。于元霁跪坐于那人旁边，身上衣衫破烂，背部皮肉似被魔抓伤，焦黑一片，就那样暴露在空气里。于元洲喊了声二哥他才慢慢抬头，听闻只能续人一命再无修炼可能之后，于元霁那时看人的眼神便是这般，坚定得像石头，那是大悲后的大彻大悟，是明知前路艰难偏要向前的决然，那是，一腔孤勇，向死而生。
    三月后，于元洲听闻，剑宗的明霁真人单枪匹马闯入魔窟之中，一剑一魔直杀到一个以慢慢折磨人修取乐的大魔的营帐之中，将那魔斩首后丢进业火里烧了七七四十九天。
    于元洲想，大抵剑修就是这般，哪怕并非杀戮道也会亲手解决那因果仇恨，绝不姑息。于微年是他和楚曦唯一的孩子，可大抵如玄尘子所说，这个孩子本就不属于他们，他们留不住的。原先他还想哪怕微年是哪路尊者大能转世也就罢了，偏生她无门无派，了无牵挂，想是能当做寻常亲儿的，如今看来，到底是各有命数，他拦不住。
    楚曦见于元洲默然不言，心下怅然，长叹一声，为人父母到底是比先前多了许多牵挂思虑。
    父母所思微年全然不知，只一心修炼，自那日她顿悟接受了自己的命数之后便接连突破，现下已是练气五层。
    这日于元霁路过洛县，便回了趟家，路过那练武场便见一小子一身青色劲装，挽了袖子正以指代剑，身形毅然，劈、砍、挑、刺，飞身、折腰，正练得有模有样，隐隐有剑气浮现。便取了一旁架上两只木剑，一只剑抛向那小子，自己执了另一柄剑。
    于微年见一只木剑飞至眼前，忙接到手里，停了步法望向那人，却是一元婴修士，一身简约的黑白缀银边劲装，黑色云纹腰带勒出精壮的腰身，腰际挂着一墨玉小剑，身后还背着一赤红缠金的剑，疑惑间便听那人扬声道“小子，接剑，我陪你过两招。”
    见了那人眼中的友善的兴味，于微年也起了兴致，练气期以修炼为主，她还从未与人过招过，即刻举剑迎上。木剑相撞，便震得她虎口发麻，于元霁并未动用灵气，两人只从最基本的剑式走起，不过三个来回，微年手中的木剑便被打落，迎面对上木剑的剑尖。
    微年斗志昂然，拾起木剑，右腿后撤，掌中剑起“再来。”
    青色的身形迅疾，手中剑式却大开大合，似漠北大风，朗然爽阔，刚硬有力，气势磅礴，似乎要将眼前一切都劈砍开来。
    于元霁叫了一声好，提剑迎上，剑式更为凌厉，正气凛然，硬接下这一剑随即反手攻了上去，似天晴云霁，剑气破空而来。于微年却也不闪不避，直迎了上去。
    “过刚易折，小子，要会用你的剑法。”
    这次只过了一来回，于微年反手将剑举起，眼中火光灼灼“再来。”
    于元霁爽朗一笑“好小子。”
    这一过招便是一个时辰，待众人都围在不远处看得兴起时两人双双停下，只见一人剑指眉心，一人剑劈砍在腰际。
    于微年收了势，向于元霁一拱手“微年多谢二叔赐教。”话音一落便盘腿坐下了，立时头上便出现了一灵气旋，那漩涡逐渐变大，奔涌的灵气直往经脉里冲撞呼啸过去，不多时啪嗒一声，关窍已打通，四肢百骸被灵气安抚得舒畅，已是练气六层。
    于元霁听了那清灵的声音才反应过来，原是个小丫头，先前年纪小又穿着练功服他倒未曾过多注意，剑法也是大气凛然，丝毫不见秀气内敛，到底错认来。只叹孺子可教，见她终于收功站了起来便笑道“原来是八弟家的，小丫头倒是厉害，可愿入我剑宗。”
    于微年咧嘴“那自是愿意的，二叔只等着我去吧。”
    于元霁哈哈一笑，揽着微年往场外走，“小八生了个好苗子，要是你是我女儿就好了，我一定把我会的剑式都教给你。不若你拜我为师吧，我虽并非那些出窍分神大能，可我绝对会是个好师傅”
    “二叔若是想要女儿自己生一个慢慢教嘛，二叔的孩子必定也是好剑修苗子。”
    “那便算了，我们剑修懒得谈情说爱，太麻烦。”于元霁反手摸了摸身后的剑，“我有云霁就够了。”
    微年顺着他的手看去，原来是那把剑，不由思忖原来外人传言剑修把剑老婆是真的。于元霁似乎看出她所想，伸手敲敲微年的脑袋。
    “傻丫头，别多想，我们也有剑修有老婆的！我们还可以联姻！”于元霁信誓旦旦，只差指天立誓，剑修不是娶不到老婆，是懒得娶老婆。
    于微年捂脸笑了，只觉得这个二叔没了最初见得锋芒毕露的精英模样，一开口便是憨厚可爱。
    不远处于元洲和楚曦见了那画面，心下微松，“瞧着阿年那样子倒是极厉害，潇洒得很。”
    楚曦双眼亮晶晶的，“我女儿真帅。”
    于元洲不由失笑，点点她额头，“曦儿看阿年的眼神就跟当年看你师兄替你从雪山摘了雪莲一样。”
    “这是什么比喻。”楚曦白他一眼，“要是简单些想，阿年做个帅气洒脱的剑修也好。”
    “那是，还不容易被欺负。”于元洲接了话头，话音刚落便被自家夫人掐了腰上软肉，诶哟一声可怜巴巴靠上楚曦的肩，“夫人欺负我。”
    楚曦见微年和于元霁过来了，忙将人推开，板起脸，“就是你整天没个正形让阿年这样早熟刚烈。”
    于元洲平白挨了两下，扁扁嘴，“这又怪到我身上了？”
    “上梁支不住，当然就靠下梁了。说不定阿年担心我们两人武力值不够，心里害怕，又听说剑修可以越阶杀敌所以一直拼命修炼要做个剑修。”楚曦越说越觉得有可能，只叫自己都相信了。
    “你这是自我贬低啊，我们医修不光能救人也能杀人啊，还不像他们剑修一样费力气，多好。”于元洲就要继续同楚曦扯皮讲道理，就见于元霁已走至两人眼前。
    “这是说什么呢，什么剑修费力气？”于元霁与于元洲两人已数十年不见，想到再见以后八弟连孩子都可以舞剑了便心生感慨。“说起来，你家微年，是个剑修的好料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那是我家阿年资质好，干什么都行。”于元洲经人这么一说尾巴便要翘起来了，一面拉了于微年的小手，“走，爹给你做好吃的药膳补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