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送别至亲

    去往唐府的赐封队伍一早便从宫中出发，整整分了三拨，阵势宏大、队伍壮观，引得全城百姓闻风而动，将唐府所在的栖霞街挤了个水泄不通，好不热闹。
    第一批到的，是大理寺卿韩玉珩亲自带来的大理寺亲卫与圣上亲笔手书的解封圣喻！
    尽管唐府大门上的密封封条不知何时已遭人破坏散落在地面，然韩玉珩仍郑重其事地当众宣读圣喻，随后命人将门上残存的碎渣与地上断裂的封条皆仔细清理干净，以示唐家之案，彻底地平冤昭雪。
    随后而至的是皇帝对唐府大加赏赐的出行队伍，那配备鲜明的公卿待遇和一箱箱五花八门的御赐之物，令沿路百姓伸长了脖子，看花了眼。
    还未等人群从啧啧惊叹中回神，那紧随而至的第三批人马已迅速到达。
    但见一名相貌清俊的年轻宦官适时从一顶银色官轿上下来，手捧着一卷明黄圣旨，在一众太监的簇拥下，快步朝着唐府大门而来。
    “圣旨到——”
    随着来人中气十足地高声一唱，四下里先前还闹哄哄的无数嘈杂之音迅速消失不闻，人人仿佛一时间俱失了声，竟心照不暄地同时闭上了嘴巴，露出了无比好奇的目光，齐齐一瞬不瞬地盯向那两扇紧闭了数月的唐府大门。
    终于，那被污物沾染、与眼前的排场格格不入的古旧大门应声而开，在无数探究的目光中，从内走出一名清丽绝美的年轻少女来。
    那少女现身的瞬间，挤实在唐府之外翘首以盼的人群顿时发出一阵不小的骚动。
    人人皆被那少女如此美丽不凡的容貌给震撼到，无法将之与那个传说中一路过关斩将、勇猛无敌、手段狠辣得惊人的少女联系到一处。
    只见眼前的这少女，生了一张恍若天人的面孔，身材轻盈纤细，容貌与当年的贵妃娘娘生得极像，却眉眼间多了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
    尽管周身散发着无法接近的冷漠气息，仍美得教人屏息，下意识地想要得到她哪怕不经意的一个眼神从自己身上扫过，也会为此而窃喜半天。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故相唐清镜一生奉公守己、忠君爱国，乃国之栋梁，朝之重臣。然江河日下，人心不古，有奸佞之辈趁先帝病重，设计诬陷加害如此仁人志士，令其蒙冤而死，朕心甚痛！
    今，昭示天下：故相唐清镜一身清白，碧血丹心，浩气长存！生前污名皆系奸佞诬造、虚妄不实！今朕还其清白，并追封其为忠国公！其女唐若华性姿敏慧、才德兼备，因之遵父遗志，护国有功，着即承父爵位，封为护国卿！
    赐国公府为卿主府！赏黄金万两，良田万亩，珠钗玉饰各十箱，绫罗绸缎各十匹；府婢三十名，府仆三十名，府卫三十名——钦此！”
    随着圣旨宣毕，四下里又是一阵惊叹连连，如同突然炸翻了锅，顿时吸气声、惊呼声此起彼伏，将那少女跪地接旨的声音都淹没不闻。
    人群之所以如此反应激烈，不仅是因为唐家先前的这场灾难有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巨变；也不仅仅因为见识到如此之多的赏赐之物。
    而是震惊于当今皇帝竟破例让一个女子承爵，还是一名年纪轻轻的少女，更为她钦定国卿这等惊人的身份，这可真是有始以来的第一例，怎能不叫人吃惊万分！
    然而身为当事人的那名少女，却自始至终神色不变，仿佛眼前的一切皆与自己并无干系。
    但见她面色平静地接过圣旨，再起身接过边上一名小太监奉上的国卿令与御赐朝服，随后朝着颁旨公公微一施礼，便当先回到府内，领着身后搬抬赏赐之物的宫人相继鱼贯而入。
    “夫人，这边太过拥挤，是否需要绕道而行？”
    一顶锦花软顶轿自苏府门外起轿，经过栖霞街外的时候，那人山人海的阵势，令轿夫不得不停了轿子，朝轿内之人出声请示。
    淡雅的轿帘被人自内掀开一角，露出半张美丽至极的脸孔。
    “绕道锦绣街吧。”
    半晌，轿帘被人重新合上，里面的女子淡淡吩咐一句，隐隐似有一丝虚弱的沙哑，却不难听出那声音里带着一股于生俱来的尊贵威仪。
    轿子很快重新起轿而行，那孤怜怜转道而去的情景，与这边拥挤得水泄不通的情形刚好形成了极鲜明的反差。
    就在轿子转过方向的刹那，右侧的轿帘被人悄悄掀起一角；摇摇晃晃间，一双美丽迷人的眼睛透过那细微只容巴掌宽细的缝隙，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方应是唐府的方向。
    只是片刻之间，那软帘便重新落下，除了帘上纷纷洒洒的几瓣绣瓣随着轿帘的轻晃而微微飘扬，里面再也不见任何异常。
    约莫一刻钟后，苏府的软轿来到了西郊林外的长亭古道边，静静地停在了那里。
    此刻晨光正好，金红的阳光倾洒在轿顶的银盖之上，仿佛一颗颗耀眼的细沙，发出让人惊叹的光芒。
    远远地，走来一队人影，除了中间身着清简灰衫的那名清瘦男人，俱是清一色的官兵模样。
    “夫人，老爷到了。”
    轿外的侍女远远见到老爷出现，面上明显浮现喜色，忙快步走回轿边，轻声向着轿内的夫人通禀。
    随着打帘的侍女撩开轿帘，一道清新夺目的浅黄身影很快自内钻出，就着侍女的牵引，小心地下到轿外。
    然而少女并未就此离开，而是伸手递向了轿内，柔声唤道：“母亲！”
    里面伸出一只苍白纤长的手，随后一名美丽的妇人就着少女的手微一借力，很快从轿内钻出。
    但见她不过三十出头年纪，打扮清简，容貌极美，尽管面上带了一丝明显的病容，却非但无损她的美丽，反平添一抹病弱之美。
    而她身边的那名少女，则仿佛一颗璀璨的明珠，美得出尘绝世、惊为天人；即使在阳光万丈的白日，也散发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耀眼光芒。
    原来这母女二人不是别人，正是今日便要流发异地，从此注定孤独终老的苏万昀之妻——永安郡主凤鸾，和其女苏雅。
    也是亲手背叛了整个家族和亲人的当今武卫将军苏墨之母，和他的妹妹苏雅！
    眼看着那道明显消瘦的身影越走越近，永安郡主一度看似平静无波的面孔也渐渐变得无限悲伤起来。
    “父亲！”
    苏雅哭唤一声，人已克制不住地奔跑上前，却被前方的士兵拦住，根本不让她靠近苏万昀半步。
    身后的将领看一眼那方的永安郡主，迅速上前朝其一施礼，恭敬道：“卑职参见永安郡主！”
    待对方让他免礼，方起身立至一边，抬手朝着身后的士兵一挥，吩咐道：“让他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