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劈丝断机杼·错剑挑倭纹

    "原来如此！"
    沈知意突然扯断发间银丝绦，靛青蚕丝在硝石粉中绷直如弦。
    "工部测绘图的等高线，对应的是灞桥驿地窖的通风走向！"
    她将蚕丝按在老艄公烟袋锅的星图烙痕上，磷火沿着丝线游走，竟在地面投射出蜿蜒沟壑。
    顾长淮剑尖划过其中一道凹痕，青石板应声碎裂，露出埋藏的青铜管道。
    "嘉靖年间工部改造灞桥驿地窖的文书。"玄衣人靴尖踢开碎石，"说是储冰，实则用来转运硫磺。"
    白衣人突然扯开焦尸衣襟，二十个"癸"字烙印在磷火中拼接，残缺处显出一枚工部侍郎私印的拓纹：
    "嘉靖二十三年腊月癸未日，军械监掌印官正是杨阁老门生！"
    蒙冲舰甲板下的暗格轰然开启，老艄公抽出断刀指向顾长淮：
    "顾家锻刀录第三章记载的淬火术，需以辽东黑石粉为引——这正是工部往火器里掺硫磺的由头！"
    沈知意忽然将银针刺入焦尸下颌，挑出半片靛青色蜡膜："三年前兵部武库司走水，烧毁的辽东火器验收册，封蜡就是这个颜色。"
    "蜡料产自青龙湾船坞。"
    顾长淮断剑劈开蜡片，碎屑遇血显出水波纹，"与沉船残骸上的青苔同源。"
    暗河漩涡中突然浮起数具铁笼，锈蚀的栏杆间缠着靛青蚕丝。
    沈知意银针探入笼内刮取碎屑，针尖霎时泛起孔雀绿："是东宫印泥里的孔雀石粉！"
    "好个李代桃僵！"玄衣人刀鞘击打青铜管道。
    "有人用东宫印鉴封存假军械，再用硫磺替换孔雀石——这样无论查印鉴还是验硝石，都会指向不同势力。"
    白衣人琉璃瞳忽然转向老艄公："二十年前沉船案，你奉命销毁的究竟是军械还是人证？"
    老艄公烟袋锅重重磕在断刀血槽上，迸出的火星照亮刀柄暗纹——"顾"字徽记下压着工部密探符。
    "嘉靖二十四年三月初七，顾家长房收到工部密令。"
    顾长淮剑脊映出自己苍白的脸。
    "要求将锻刀录第三章抄送军械监，次月倭寇便夜袭铸剑庄。"
    沈知意突然解开染血的束腰，素绢内衬上密密麻麻全是沈墨验尸录的摹本："叔父在最后三页用了靛青蚕丝嵌层，遇血显形的才是真文！"
    她将血绢覆在焦尸拼成的北斗阵上，残缺字迹竟与尸体口中名册相连："看第七具尸体的舌下蜡丸——里面裹着杨阁老与倭寇交易的密信！"
    玄衣人挥刀斩开蜡丸，染血的倭文密信飘然而落，末尾盖着枚双头蛇徽记。
    "这是..."白衣人声音首次出现波动，"丰臣氏家纹！"
    地窖深处机括声再响，二十具焦尸突然张口喷出靛蓝烟雾。
    沈知意银针连封七处大穴，厉声喝道："闭气！尸身喉管里藏着硫磺粉！"
    顾长淮旋身斩断青铜管道，暗红色液体喷涌而出，遇硫磺粉瞬间爆燃。
    火光中，老艄公的断刀突然刺向玄衣人后心——
    "叮！"
    沈知意甩出的银针撞偏刀锋，顾长淮趁机挑开刺客蒙面。
    面皮下赫然是刑部失踪仵作的脸，右耳垂还留着倭寇特有的月牙疤。
    "青龙湾的摆渡人..."玄衣人反手扣住刺客命门，"原来早就换了主子。"
    蒙冲舰突然传来木板断裂声，八艘战船竟在漩涡中自行解体。
    老艄公跃入暗河前抛来半卷防潮纸，泛黄的《工部军械改良实录》第三章末尾，赫然批着朱红小楷："此术唯顾氏可解。"
    暴雨渐歇，东方泛起鱼肚白。
    沈知意摩挲着血绢上的蚕丝纹路，忽然将玉坠按在顾长淮剑柄凹槽处。
    "顾家锻刀录第三章的真正内容..."她指尖拂过严丝合缝的玉纹，"不是淬火术，而是辨别硫磺掺假之法！"
    灞桥驿废墟中，第一缕晨光穿透地窖铁门。
    顾长淮的剑尖在不全的朱批上顿了顿，忽然反手削开自己左臂绷带。
    陈旧刀疤里嵌着的黑石粉末簌簌落下，在血绢上晕开蛛网状纹路。
    "三年前铸剑庄遇袭那夜，"他剑柄叩击青铜管道，"倭寇刀锋劈开锻炉时，我在火灰里见过这种纹样。"
    沈知意将玉坠浸入暗河水中，孔雀绿碎屑竟在黑石粉末间游弋：
    "青龙湾到铸剑庄的地下暗渠！这些硫磺粉不是掺假——是标记运输路线！"
    沈知意突然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玄衣人突然扯开刺客的衣领，月牙疤下隐约透出靛青色刺青。
    白衣人琉璃瞳骤缩，袖中飞出的银链绞住刺客手腕，生生拽下整张人皮面具。
    "工部密探的易容术。"沈知意银针挑起面具内层的蜡质薄膜，"用的是东宫文华殿的封门蜡。"
    蒙冲舰残骸突然发出闷响，二十具焦尸的北斗阵竟随水流缓缓转动。
    第七具尸体口中的蜡丸残片漂至血绢上方，倭文密信在硫磺粉中显出新字：
    "嘉靖二十三年，借青龙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