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人

    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抉择，林有德就抢先一步找上姑姑了。
    “今天晚上你爸爸主动找到了疗养院，说他前几天就认出我了，跟了我好几天，但是一直不敢相认，直到今天才有勇气找上门来认我们。”电话那头，姑姑是喜极而泣，“絮絮，你爸爸还说当初丢下咱们是因为他有赌债在身，迫不得已……总之，他觉得很对不起我们，特别是你。”
    “他真的觉得对不起我们吗？”我握着手机，心底没有任何喜悦和激动，反而是一片冰凉。
    就那么巧，警方刚刚掌握线索，收买朱玲的人就是林有德，林有德就刚好赶在今天去疗养院与姑姑相认。
    那是巧合吗？我不这么认为。
    我认为这是他为了自救，想出来的招数。
    早不来晚不来，一定要赶到今天来，就是有预谋的。
    那么，这样的人，又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们吗？
    同样的答案：我不这么认为。
    我认为这个人就是冷心冷肺，他要是真的有心，当初就不会丢下我们不管，更不会这么多年都任由我们担心着，连个口信都不传一个回去，他自己一个人悄悄迁走了户口在京港重新成了小家，过得滋润快活。
    即便他这么多年都有苦衷，可在他认出我以后，认出姑姑以后，为什么没有来找我们，赶到有急事了才跑去疗养院找姑姑？
    他对我们根本就没有感情，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跟我们相认，只是他自己遇到了难事，才会急着攀亲戚。
    我的心越来越凉，越来越硬，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丝毫感觉不到疼。
    “絮絮，我知道你心里对他有怨气，他确实失职，缺席了你的成长，这事姑姑也不会轻易原谅他的，但是他得知了你奶奶去世的消息，想要回老家去看看，絮絮，你看……”电话那头，姑姑似乎听出了我语气中的寒意，语气变得小心委婉。
    想到奶奶，我鼻头瞬间一酸，想哭。
    林有德他还有脸给奶奶上坟？
    奶奶一直都很疼爱他的，那些年他不辞而别，多年杳无音讯，但奶奶总是念叨他，就连他旧时的照片都被摩挲得糊了，一直到她临走的时候，她还握着我的手，念叨了他。
    她到最后也没有等到她一直在等的儿子！
    可当时，林有德他明明就在京港！
    我咬着嘴唇，指甲在掌心掐得疼了：“不许他去打扰奶奶的安静！”
    因为我这句话语气激烈又愤怒，声音高亢，瞬间引来了旁边元天野的注意，他的眼神里含着诧异，还有浓重的担忧。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控，慌忙别开了眼神。
    “絮絮，你奶奶一直惦记着他的，你也说了，你奶奶临走的时候还念叨他。”电话那头，姑姑的语气甚至是祈求了，“他是当儿子的，理应去给当妈的烧纸，这个，就当是全了你奶奶的心愿了，好不好？让他去看看你奶奶，也好让你奶奶在地下安心，毕竟，人回来了，对不对？”
    我深吸一口气，硬是把刚才已经泛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将胸口的翻涌尽数按下，语气清冷：“这事我不管了，但我也不会跟他一起回去。”
    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了。
    我还是不想见到那个人。
    说完，我挂断电话，将手机紧扣在心口处，用力按压。
    闷痛……
    虽然我极力压制情绪，却终究无法压制住那些情绪。
    如果是昨天，甚至是今天下午之前，林有德能去疗养院主动找到姑姑，要去给奶奶烧纸，我一定会愿意见他，带他一起回蚌城看奶奶。
    但他偏偏是这个时候。
    我的猜想确定成事实，林有德，他就是来打亲情牌的。
    车子不知道何时停下了，旁边伸过来一只宽薄修长的手，轻轻搭在我肩头：“姐姐，你……”
    “我没事。”我突然抬头，语气坚定，“小野，我真的没事，我好好的。”
    “好，姐姐没事。”元天野的手掌微微用力，似乎想把关心和温暖都输入我的身体。
    他顿了几秒钟，又轻声道：“是不是……”
    “不是，小野，不是他。”我又抢了小野一句话。
    是不假思索的。
    元天野讶异地看着我，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头。
    我却后知后觉，元天野刚才都没有把问题讲出来，我就抢着回应，我回应的未必是他问的那个问题，而我的回应，却让我发现了我内心真实的想法。
    我在下意识地回护林有德。
    我怕元天野知道林有德现在的位置。
    明明我的案子里，林有德是重要嫌疑犯，明明我知道陆警官正在找林有德，可我还是包庇了林有德。
    我是不是……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了，只是迅速岔开话题，也是岔开我自己的思绪：“小野，除了回锅肉还想吃什么？拔丝地瓜？上次我看你好像挺喜欢麻婆豆腐的，这次再做一次？”
    “都好都好，女朋友做什么，男朋友都爱吃。”元天野一听说吃饭，笑得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都眯了起来。
    这小子，又开始逗我了，我却没跟他计较，打开车门下车：“走啦，去选购。”
    “遵命，女朋友。”这小子真的很调皮。
    叫上瘾了？
    我蹙眉，这小子却又伸长了手臂过来，一把圈住我的肩膀：“女朋友，外面有点凉，快来跟男朋友贴贴，不然被风吹感冒了，男朋友还要心疼。”
    “胡闹，不许再叫了。”我伸长手臂去捂他的嘴。
    他也不躲，就这么笑嘻嘻地低头看我，嘴唇在我掌心微微触碰，落下了一印。
    我只觉得掌心微痒发热，随后才反应过来，元天野在我掌心亲了一口，这小子，皮得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我立刻收回自己的手掌，脱离了他的怀抱，径直地飞快地朝着生鲜超市走去，脸颊却传来热烫感。
    我只顾着往前冲，却没有注意周围，不小心撞到了人，对方手里的袋子都被我撞掉了，金黄的橘子散落一地。
    “抱歉抱歉。”我立刻道歉，并且俯身替对方捡橘子，手却与对方的手碰到了一起。
    耳边响起了一道熟悉的清悦的女声：“絮絮？”
    是江茵的声音，我立刻抬头，目光却撞到了另外一张脸，不由愣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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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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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