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佛道初相会，机辩明本心

    大唐宝应元年年末，大唐皇朝依旧深陷叛乱的水深火热之中。
    十月，代宗皇帝继位，在击败十万叛军夺回洛阳城后本该有所好转的形势，却因一场意外又一次被扭转。
    兵锋正盛的剿叛大军，却突然瘟疫横行，短时间内就减员严重，战斗力大失。再看另一边，那些叛军如有神助般，越打越勇，更是涌现出不少能够以一敌百的无敌猛将，直接打得唐军连连败退。
    宝应二年春天，双方在莫州、范阳一线僵持下来，让本应在这一年结束的天宝之乱又持续了下去，何时终结看不到头。
    叛乱继续，边疆又有吐蕃趁乱犯境，流寇横行，民不聊生。大批北方民众逃亡南边，虽然给南方带来了人口，却也带来了混乱。
    这天下，更乱了。
    向远与义双已经在黄龙村落脚数月有余，这期间并没有发现其他的恶修踪影，倒是时常悄悄解决不少流寇，也帮助过许多的荒民。
    “阿远，今日你难得不练字，是在写什么呢？。”
    这一日，义双刚从外面打猎回来，发现向远虽然是在写画着东西，却不是如往常一样习练书法，于是好奇问道。
    “阿兄你回来了。这几天我发现周围的流民情况不是太正常，我打算先记录下来，找找其中是否有线索。”
    义双放下猎物，一边处理下准备二人的晚餐，一边和向远聊起了近况。
    “我去照顾荒民和解决流寇的时候，也得到了一些消息。如今的乱局久久无法解决，背后有着那些妖邪的手笔。”
    “我还听说大唐是得到了佛宗的帮助，这才能够很快稳定下来。这些外来的修士正借此机会传播着他们的道统，大有入主我华夏修界的趋势。”
    向远的话让义双停了停手中的动作。他也不知道这些外来的修士是敌是友。
    并不是他们没有容人之心，而是不同的修界碰撞早已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与东渡的外来修士大战，就差点毁了两边的道基。
    “传闻这佛宗修的也是心，只是他们更在意心念，讲究心念通达，金身自渡。希望不要和那些金发碧眼的修士那样，满嘴的善美，心中装着的是唯我独尊的自大。”
    说完这些，义双又继续料理起猎物来。这段时间的普通人生活，就算是他这个自小在宗门内长大的人，也能熟练操作各种农活工事，处理生活琐碎。
    “希望如此吧。”
    向远终于完成了笔下这张结合了周边环境图画与情况文字的堪舆图，也正是他停下笔的这一刻，心有所感，直接以笔代剑，在屋子里舞起了《青莲剑道歌》。
    笔走龙蛇，以天地为画布，每一个脱离笔尖的墨点都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苞，每一道划出的墨迹都是通联天地的莲杆。一笔一划，自有意境，又相得益彰，共同形成了一副道蕴图卷。
    最后一笔提起，万朵金莲盛开，向远的气息突然拔高一截，后又尽数收敛，那幅绘于天地的图卷，大部分也融入了放于一侧的青莲剑中，剩余的则浸润到他手中的笔中，
    真正属于向远自己的《青莲剑道歌》终于成了。哪怕还只是个雏形，可是仅仅这第一卷《天地画卷》，就已经超越了原本只是模仿的版本。
    随着这次感悟，向远自身的实力也获得了增长，直接迈入明礼境中三层，这属实是跨越台阶般的提升。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并不是虚妄胡说。
    向远的感悟突破，让义双都得到了不少的好处，此时正利用这不可多得的时机观想修炼着。
    向远往义双所在看了一眼，突然脸色莫名一红，赶紧回过头抓紧观察那幅堪舆图，刚突破带来的那一瞬看破虚妄的能力，可以帮助他将堪舆图分析地更加到位。
    “阿远，怎么了？”
    义双毕竟只是接受了一点向远突破的福荫，很快就退出了观想状态，正好看到他那稍纵即逝的尴尬。
    “啊，刚刚突然我有点贪心了。”
    向远也不好明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用另一事敷衍过去。
    “这支乌金流云笔浸润了我的笔意和剑意，就差一点成为法器，我刚才有点贪心，想着怎么没多感悟一会，它或许就真成了呢。”
    义双也不疑有他，看着向远手上那支以乌金木为杆，采流云豹数处精华须发制成的笔，笑着安慰他。
    “我听说你的太白师尊是酒不离身，你倒好，自从制了这支笔后，是笔不离身。再有些时日，别说法器了，它成为灵器都有可能。”
    听着义双的调侃，向远舒了一口气，笑道：
    “除了修炼，总要有点爱好。光求流云豹让我采集制作笔头的须发，我可费了不少的心力，这吃货豹子的嘴巴太刁了。”
    “哈哈哈哈，我听说这乌金木你也磨了你师尊好久。”
    “谁让师尊跟我显摆来着，原本我只打算用百年金丝沉香来做笔杆的。嘿嘿，你不知道吧，这可不仅仅是那块乌金木做的，后来我让师尊用雷法轰击淬炼了九遍，才得到最合适的雷纹乌金。”
    说起这支笔，向远才有了点十五六岁少年那未脱稚气的样子，不断向义双分享着自己的快乐。
    不过两人终究是得道真修，说笑一会后，就严肃下来谈起正事。
    “阿兄，妖邪在近期有很大可能会利用流民来做些事，你我需要多加防备。”
    “好。接下来我们每日轮换注意几处流民营地的动静，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三日后，流民营地未见大动静，向远二人的家门口却来了两位不速之客。这是一对僧侣师徒，身上裟衣素雅，脚踩草鞋沿着田间小道走到了门口。
    大和尚一手持禅杖，一手结印，微笑着看着正在院子里劈柴的二人。小和尚则好奇地张望着，师傅告诉他这里不一般，他想从周围的环境中看出一些不凡来。
    “阿弥陀佛，贫僧见过两位道友。”
    此话一出，小和尚料想中的空气凝固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向远依旧如常地将一段木头劈成两半，就那么随意得提着斧头，抬头疑惑询问大和尚找谁。
    “两位小道友，贫僧并无恶意，此地也无外人，我们大可以坦诚布公一聊。”
    “呵呵，这位大师，你可不就是那外人么。”
    大和尚肤色浅褐，宽额高鼻，虽然外表依旧俊朗，还有一口道地的大唐官话，可显然不是大唐人士。倒是小和尚白白净净，显然是大唐孩童的模样。
    “贫僧观道友不是以外表度人者，为何对贫僧如此戒备？”
    “大师是婆罗门高僧，你们为何来我中原大地，还需要我言明吗？当年太宗皇帝和则天女帝二度准佛宗入中原传教，为的是救济苍生的，你们干的是什么事？占山屯田，以普度众生之名，行盘剥压榨之实，真是好算计啊。”
    向远对于眼前的僧侣，可丝毫不客气，手中斧头大有要砍向他的样子。
    “凡俗剥削我民众，在修界，更是妄言只需保持对你们的信仰，活着的痛苦忍受就够了，死后的皈依才是真正的极乐。不帮我华夏之民解脱生时的苦难，还想在死后把他们引渡你西方极乐世界，这买卖，简直比奸商还奸商。”
    向远的一连串诘问，小和尚气得满脸通红正想反驳，却被大和尚拦下。
    “小道友所言极是，大唐圣人数度灭佛，灭的也是心魔。只是小道友也谵妄了。大唐佛宗脱离了本宗的初心，他们自该有此劫。贫僧此来，是受世尊谕令引领大唐佛宗，点化大唐众生，放下争端，归入真正极乐的。”
    “点化？如何点化？”
    “不杀！劝诫。”
    “善人不杀恶人，善人何以自保？恶人不杀人，你如何做到？你家世尊割肉饲鹰的本生故事，喂得了一鹰，喂得饱无数恶鹰吗？”
    “事在人为，不去做，你怎知办不到？”
    “大师若想在我大唐传法，我华夏从不拒绝所有善正精神的传播。可是大师的宏愿，恐怕难以完成。大师请吧！”
    向远直接送客。
    他本身并不讨厌佛宗任何一脉，他讨厌的是佛宗盛世传教，乱世闭门不出，还一口一个戒杀的做派。另一个原因，就是当年向家村不远处，就有一间大刹，可是对于向家村的惨事却不闻不问，他可一直记忆犹新。
    “小道友与我佛因果未了，你我还会相见。贫僧乾达婆有礼了，告辞。”
    大和尚没有拖泥带水地直接转身离开，小和尚赶紧行礼后跟上师傅的脚步，他的脑袋中，还在想着两人刚才的机锋，总觉得两边都有理。
    大一小僧侣离开后，义双这才走到向远的身边，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到了听到了，只是一直不适合插入两人间的对话。
    “阿远，你好像并不反感这位大师？”
    “他是真正的贤达，但却是被教条框住的理想主义者。戒持不杀之道，他能做到，就觉得其他人也能做到。我有预感，我们见面的机会还很多，甚至可能一度会站在对立面上。我倒要看看他是如何度那些妖邪的。”
    “他用他的佛法感化，我们用我们手中的剑感化，殊途同归。”
    义双突然的一句话，给向远整破防了，他一想有道理，于是畅快一笑后，继续劈柴。
    “只是他是怎么看出我们的破绽来的？”
    “佛家神通吧，好歹是等同于我们师尊辈的高人，这点手段还是有的。倒是那小和尚挺有意思。”
    “小和尚！我看他和你差不多同龄吧。他是小和尚，你就是小道士。”
    夕阳西下，这一日，终究还是无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