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第 21 章

    叶未晓是个有耐心的好姑娘。
    是一个真的，善良坚强，单纯上进，沉稳优秀的，好女孩。
    甄青柠吃着叶未晓妈妈做的早饭，看着旁边认真拿着勺子给自己分红枣银耳粥的叶未晓，往嘴里放了一颗叶未晓剥好的腰果，热泪盈眶并得寸进尺：“你愿意陪我去薅一朵学校花坛里的花吗？”
    叶未晓诧异地看着甄青柠，欲言又止。
    甄青柠看着她的表情，苍凉叹气：“你是不是觉得我缺德？”
    “……”心里话突然被说出来，叶未晓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刻薄，终究还是没有昧着良心说瞎话，只是点头：“这不太好吧。”
    甄青柠失落摇头：“那好吧。”
    就在叶未晓以为她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刚有点高兴的时候，她又兴致勃勃：“那我自己去。”
    叶未晓看了看甄青柠，这你请你也看了看叶未晓。
    叶未晓投降似的叹了口气，把碗推到她面前：“喝吧。”
    中午甄青柠就去换了件黑色戴帽卫衣，端着架子和后面的徐云阁传授经验，淳淳教导：“那里光线暗，穿黑色，带着帽子，不扎头发，把头发散到前面，谁也看不见我是谁。”
    徐云阁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皱眉：“不，你应该穿白色，这样大家伙都会觉得是贞子，谁也不会怀疑你。”
    甄青柠去意已决，现在听到这样的话也没有放弃，晚上一下课就跑出去去最角落里竹林附近的那个花坛了。
    真的角落，没有什么人，只有竹子摇摆，被月光一照在地下落下斑驳的影。像水里纵横交错的藻荇。还有因为没有人只有植物而格外猖狂的蚊子，就在甄青柠耳边嗡嗡。
    甄青柠带着一个黑色口罩，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看着一朵黄色的月季花，伸出罪恶的手。
    没薅下来。
    甄青柠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只已经被折断但就是断的不干脆的花，伸手接着掰，
    还是没有断。
    芯里的茎已经断开了，表面的纤维还是完整的。
    啊这。
    甄青柠着急地伸手，试图垂死挣扎。
    不是吧不是吧，我第一回干这种事，不会这么惨吧？
    甄青柠急出一后背汗，掐着那朵花，茫然无助。
    后背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指如葱根细瘦白嫩，手指第二个关节挂着一把小小的剪刀，将掉不掉的。
    甄青柠吓了一跳，下意识转身，差点撞到来人脸上。
    她被扶了一把，呆愣愣地看着眼前邱念明微微垂下的眼，细直的鼻梁。
    邱念明从她腰间探过去，手指上的剪刀一个转动，干脆利落地把甄青柠怎么都掰不下来的花给剪掉。另一手擦着甄青柠的腰伸过去，接住那朵快要掉落的花朵。
    因为她微微探身的姿势，她的头几乎就是抵着甄青柠的肩膀了。甄青柠本来就一动不敢动，腰上被她这么轻飘飘的一碰惹得一阵酥麻，后腰不知怎么的一凉，马上就起了密密的一片鸡皮疙瘩。
    邱念明接住那朵花，托着往甄青柠面前递了递。没等甄青柠从那阵酥麻里回过神来她又细细地修剪了花枝，把茎上的刺一一剪去，放到甄青柠手里。
    甄青柠怔怔地看着手里的那朵花，还有邱念明慢慢远离的手——她怎么，又被蚊子咬了？
    邱念明若无其事摸了摸手上的蚊子包，转了转剪刀，表情淡漠地看着甄青柠：“你还想缺哪个德？”
    甄青柠快速摇头：“不用了。”
    邱念明还在看着甄青柠，脸色不是很好。
    甄青柠看了看她的表情，听着这边蚊子的嗡嗡声有点心烦，她看着邱念明，提议：“走吧？”
    邱念明点头。
    甄青柠握着那朵月季花，月季枝干上的皮纤维丰富摸着有点粗糙，刺被掰掉了，原本有刺的地方现在是一块块凹下去的痕。甄青柠指尖小心摸着那块地方，有点高兴又有点心疼。
    心疼这花没有了刺，可是怎么也压不住自己的欢喜，忍了又忍才没有失态地笑出牙花子。
    快上课了，楼梯人很少，只有楼上走廊传来声音。无数人交谈、奔跑、打闹。
    她掌心内扣尽量把花藏好，生怕别人发现自己干了什么缺德事。可是又总怕自己捏得紧了折伤了花瓣，又想举着这朵花让所有人都来看看自己有了这么一朵花。
    总归是没有，她小心翼翼地捏着花枝，按捺住自己的心绪，尽量表现的像一个见过世面的大人物——见过世面又能怎么样？见过世面的人多了，有这么一朵花的人有几个？
    邱念明就在她身后，影子被越拉越长，邱念明的影子就在甄青柠脚下。
    甄青柠看着这个影子，有点想问问她怎么来了，询问的话在嘴里滚了滚，到底还是没说。
    邱念明也不说话,两人沉默地爬楼梯，楼梯间的声控灯在她俩刚转弯的时候亮了一下，后来可能是真的不觉得这么沉默的地方会是有人的，又悄无声息灭了。
    只有楼上走廊的灯和声音一起传过来，昏昏暗暗明明灭灭。甄青柠在这光里低头看去，抬脚上了一节楼梯。
    突然不知怎么地就想起来一桩陈年旧事来。
    说是陈年旧事也不合适，只不过就是因为人事变迁，有些事情被她埋在心里轻易不肯提起，于是偶尔想起来就像泛黄的纸张，带着股往年的腐朽味，怎么看都好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其实也没有多远，就是前年的秋末，天有点冷。她和邱念明去楼下超市，买了不知道什么的东西，高高兴兴嘻嘻哈哈。
    她们手挽手一起回教室，邱念明在前面给她挡着风。她把下巴埋在围巾里，低声哼唱：“风雪依稀秋白发尾，灯火葳蕤揉皱你眼眉。假如你舍一滴泪……”
    也是这么昏暗的楼梯，再上面四五节楼梯就到了走廊，光悠悠照过来。邱念明披了一身光含笑回头看着她，和了一句：“假如老去我能陪。”
    一年又六个月后，甄青柠站在当时邱念明站着的那节楼梯，不知道当时邱念明是在想什么，就像她不知道邱念明现在在想什么。只是还记得自己当时一片昏暗里呆呆怔住，被牵住的手心温暖湿润，脑子一片空白。
    到底也没什么办法，她低头轻声哼唱：“烟波里成灰，也去得完美。”
    只是曲不成调，不伦不类。
    还有……心跳如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