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判（二）

    封了这么久的码头终于开港，临水镇上近一半的人口都涌到了这里。码头附近人声鼎沸，来往的船只在这里卸货装船，搬运的工人来来回回挤挤插插，是摩肩擦踵也不为过。
    颜傅像个NFL（美国橄榄球联盟）的职业进攻球员，跑动、晃人、冲击、司克兰，终于——触地得分（到达赵大身边）！
    “怎么？”
    赵大面色阴沉，跟南来北往的商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吴家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共送走了五艘船，最早的（那班）三更离港，往西去的。”
    三更，半夜一点？
    水匪差不多是亥时初刻来的，从青源村到临水快的话一个时辰左右就能到...
    往西...西海。
    颜傅冷冷一笑，西海是囚犯的流放之地，不出意外，向梁应该是打算将他夫妻二人卖到西海。他以为他们一家没有户籍，就算被卖到矿井或者更肮脏的地方也没法逃出来。
    至于几个孩子，估计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第二艘呢？有没有牙行的船？”要卖人，最妥帖的还是牙行，算算时间，从临水镇到赵家堡来回最少也要四个时辰，第一班船肯定是赶不上的。
    “打听不到，他们只第二艘是客船，辰时走的，往...沂源去。”赵大完叹了口气，沂源水路发达，北上京城，南下夷海，东到江南，要找几个孩子简直比登天还难！
    客船...该死！
    颜傅紧紧攥起拳头，恨不得立时给向梁来一拳。
    畜生！再怎么大丫几个还是给他们老向家当过几年孙子，平时对向梁也算恭敬有加，可谁能想到向梁竟丧心病狂到对几个孩子下毒手！
    不行，他现在就必须马上去一趟吴家！
    ******
    于氏拎着几包卤味和两坛子上好的杏花蜜往吴畑的书房走去，绕过门廊的时候，她忽然停住了脚步。
    “哎，大当家的赏了你多少？”话的是个丫头，听口音有些耳熟。
    “哼哼~”一个十五六岁的子得意洋洋的摊开手，“喏！”
    “这么多啊！梁哥你真厉害！”于氏记起来了，这个丫头是石氏的丫鬟，叫...美桃！对，就是这个名字。
    “那是~”被唤作梁哥的子晃了晃脑袋，又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这个你见过吗？”
    于氏躲在角门的阴影处探过去，就见美桃拿着一支管状的东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瞧。
    “啥东西？”美桃冲那子撒娇道：“梁哥，你跟我呗。”
    梁哥似乎非常享受这种受人仰慕的感觉，鼻孔朝天，抱着胳膊就是不吭声。
    “求你了~跟人家嘛~”美桃摇着梁哥的胳膊，一脸讨好。
    “...行吧，不过你不能跟别人。谁都不行！”
    这下连于氏都好奇那东西究竟是个啥宝贝了。
    “好，我保证不！”美桃信誓旦旦。
    “这个啊叫安神香，看见没有，点这儿就能冒烟，（人）只要闻上一闻，立马睡死过去，踢都叫不醒！”
    “这么厉害啊，你哪儿来的？”于氏暗赞美桃问的好。
    “黑龙寨的三大当家给我的，昨晚上咱们去赵家堡...”梁哥突然意识到自己多了，立刻禁了声。
    “赵家堡？你们去赵家堡干啥呀？”
    “没干啥，我还有事...”
    “梁哥！”美桃张开胳膊拦住了他，“你跟我嘛，我保证谁也不！”到最后美桃还发下了毒誓。
    梁哥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那行吧，不过这个月要让你娘给我多添肉菜。”
    “行！”美桃应的干脆。
    梁哥弯腰轻声道：“昨晚上咱们去了赵家堡...大当家的叫我们去绑五个孩子...但是到那家之后只找着四个...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一子，我们就捎带脚的把他一块带回来了...”
    于氏屏气凝神，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啊，这样行吗？”美桃似乎很为他担忧，“万一被人发现...”
    “不~会，人弄回来大当家的看都没看一眼就叫俺们搬到船上去了，反正俩丫头三个子，凑够数就行呗。再，那船走都走了，外人上哪知道去。”
    “也是，”美桃仿效主家的样子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指着梁哥的胸膛道：“那这香就算归你了？”
    “那当然！”梁哥拢了拢前襟，“这东西难得的很，昨晚上我就只点了一会儿。”
    于氏听得差不多了，她悄悄后退几步，重新从门廊经过，这次她故意加重了脚步。
    “太太。”
    看到于氏走进院子，美桃和梁哥同时避到一旁行礼。
    “嗯。”于氏从来没在吴家的下人们面前摆过谱，她很清楚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只比丫鬟婆子好那么一丢丢。“二叔在吗？”
    梁哥立刻回道：“在呢，老爷、大老爷（吴垣）和姑老爷（向梁）都在。”
    于氏淡淡一笑，将最上层的纸包递给梁哥，“这是王记新上的辣卤，送给咱们尝鲜的。我记得二叔不吃辣，这包你就拿去吃吧。”
    梁哥连连道谢，于氏摆手道：“你们去忙吧，二叔这儿我来伺候。”
    吴家的前院很大，几乎占了整个宅子的五分之四，于氏慢慢悠悠的绕过议事厅，来到吴畑书房外的走廊上。
    她没有立刻敲门，而是在廊下站了一会儿。
    侧面的窗户大开着，里面传来吴畑的话声和向梁的笑声。
    “二哥英明！”向梁似乎十分开怀，“他们死也想不到二哥会把人藏在那里！”
    “唉，可惜了，”吴畑惋惜的叹道：“还是叫那子给跑了，不过，那几个孩子倒是卖了个好价钱。”
    “多少钱？”一听到吴垣的声音，于氏就直犯恶心。
    “一百两。”搭话的是向梁，他半是恭维半是欣喜道：“也就是二哥，要不连一半儿都卖不到。”
    听了这话，于氏心中发寒，几个孩子，最大的也就八岁，向梁怎么下得去手！
    “嗌，许老板验了货，那几个孩子底子不错，在他手里调教两年，保准能卖上高价！这点算什么，还不够零头的呢。”
    “哎我梁子，你之前答应我的那个...”
    “大哥放心，我已经跟许老板了，没开bao，会伺候人的，下趟船就给你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