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与你换

    一曲行云流水的剑舞惊得满堂花醉，柳树梢头，一双银雀迎月相依。
    沈南桑抚平衣角，收剑立于大殿中央，亮色的眸子衔着暖月，迎着昏暖的光，熠熠生辉。
    高座上，太华老儿看得瞠目。
    一双眼睛流连在沈南桑身上，止不住的打量，其中暧昧一而再再而三，一发不可收拾。
    还是一旁贴着他的妃子不悦的抱着他胳膊撒娇，太华老儿才堪堪回神，一双眼却依旧离不开殿中那抹异域的红。
    “好啊！”他笑着拍手：“圣子夫人这一身技艺真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在场怕是无人能及啊！”
    “是，儿臣也觉得惊艳。”
    悠然的男声是从席间传来的，清润淡雅的笑意，好似含着引人深陷的蜜糖。
    沈南桑心头却不觉得甜。
    她侧眸循着声音看去。
    就见眼中之人着一身月牙白的长袍，额间抹额惹眼，颈上一个纯金项圈，风光霁月负手而立，仿若谪仙。
    和上辈子第一次见弃沼夜时一样，他总以一副淡然随性又温和有礼的面容示人。
    沈南桑上辈子与他并无太多的交集，却打心眼里不喜欢他。
    这人太假，太虚伪，明明太子之位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他却从来不知道满足，与他相处太累。
    大抵是察觉到沈南桑看过来的视线，弃沼夜回望过去，眸底笑意淡淡，眼底的示好直白又显眼。
    “儿臣听闻，坊间有不少有关于圣子夫人的传闻，如今看来，好些传闻都可不攻自破，我太华的女子，并非空有其表，只看圣子夫人，便可知我太华女子的气度。”
    这男人……果真虚伪。
    沈南桑不动声色的皱了眉头。
    对他的示好，压根不买账。
    她又不傻，黄鼠狼给鸡拜年的道理她还是晓得的。
    当然，这句话里，弃沼夜是黄鼠狼，而鸡是鸡，她只是她。
    “是厉害。”赤燎鼓掌上前，接过弃沼夜的话，摊摊手，一脸的有心无力：“原本还以为有幸能得一颗千金难求的万毒丹，而今看来，本王还是早些认输的好。”
    他这话说的有意，身后还欲上前比试的人瞬间就缩了脖子。
    摄政王都把话放那儿了，人家是何许身份，他们若是再梗着脖子上前，岂不是自讨苦吃。
    “哎，怎的都退了。”
    赤燎笑得狡黠。
    那群人齐齐缩着脖子，没了信心。
    “圣子夫人开了这样好一个头，咱哪还敢上前去班门弄釜啊。”
    在场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要脸面的。
    输了比试不打紧，可若是输给他们所有人都瞧不上眼的沈南桑，那便是真真落了自家的脸面。
    盛京贵圈里，茶余饭后的谈资有圣子府的人撑着就够了，何苦再搭上自己一家呢。
    沈南桑倒是没想到，这比试能这样顺利。
    顺利到，她甚至没遇上一个能瞧的对手，想要的东西便顺其自然的落进了她手里。
    太华老儿比她想的大气。
    广袖一挥，两件彩头通通归了她，也不管事后跑出来的弃秋荧如何不服气。
    沈南桑接过东西谢了恩，回到席间时，心头却有困惑挥散不去。
    弃秋荧出意外，她看得真真的，那是人为，可赤燎怎么就忽然变了卦了？
    比试前他信誓旦旦，那一脸的不退不让，对她的敌意与不满也是实打实装在眼睛里的，绝非作假……
    “瞧什么瞧的这么认真？”
    沈南桑的思绪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
    声音自头顶传来，沈南桑抬头对上那张可怖的面具。
    她打了个哆嗦，退了半步。
    陆阙的视线紧随其后：“你喜欢赤燎？”
    他喉咙一顿，暗暗补充：“喜欢他那张脸？”
    “什么？”
    这话属实有些没头没尾，沈南桑愣了好半天，理清楚他话里的意思后，果断摇头。
    “他长得好看归好看，不过我为什么要喜欢他那张脸？”
    要是比好看，她倒是觉得陆显知要更好看些，五官明朗，是那种叫人一眼万年，久久难忘的面貌。
    陆阙被她看得耳朵一红，别扭的移开视线：“没什么，就是以后在外面，你别看旁的男人，省得被有心之人拿去议论。”
    “哦，只是这样吗？”
    沈南桑翘着嘴角，眼底噙着笑：“我还以为，陆显知你是在拈酸吃醋呢。”
    “不可能！”
    陆阙反驳的极快。
    “你的脑子别胡乱猜想，圣子府的谣言已经够多的了。”
    “是是是。”
    沈南桑连声应着，小手托腮，也不拆穿他红的几乎要冒烟儿的耳尖。
    陆阙被她那眼神盯得委实不自在，好在宴席已经结束，他干脆起身，顺着人群出去。
    那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儿。
    陆霄霄趴在边上看了半天，大人之间的事情她不懂，情情爱爱她更不明白。
    小丫头只知道，她的漂亮姐姐好生厉害，举着长长的剑，一招一式像仙女儿一样。
    她欢欢喜喜的趴到沈南桑腿上，眉眼弯成了月牙：“漂亮姐姐，你刚刚真的好厉害，小爹爹一直在看你，霄霄也在看你，霄霄和小爹爹都看呆了！”
    沈南桑精准抓住陆霄霄话里的重点，语气里带了几分蛊惑的笑意：“你小爹爹，也在看我？”
    “对呀对呀！”
    陆霄霄献宝似的，也不管刚刚才答应了陆阙哪些话不能对外说，这会儿看见沈南桑温温柔柔的笑，她便什么都藏不住了，偷偷摸摸凑到沈南桑耳边，用仅她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
    “漂亮姐姐，霄霄跟你说，刚刚呀有个漂亮哥哥就站在我们桌子旁边，然后隔的远远的跟小爹爹说话，小爹爹不准他欺负漂亮姐姐，小爹爹跟那个漂亮哥哥说话的时候可凶了呢，小爹爹对漂亮姐姐真好。”
    “啧，原来如此。”
    困惑心尖的问题，刹那间迎刃而解，没费半点脑力。
    沈南桑眼底噙着的笑意越发肆意。
    怎么办，陆显知好像要被她骗到手了，第一次骗这样可爱的男人，好激动。
    “哎，漂亮姐姐，这是什么呀？”
    陆霄霄的小手摸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有点硌手。
    她低头看过去，就见沈南桑腰间别了个圆圆的小银球。
    她认得，这是刚刚漂亮姐姐得的彩头。
    漂亮姐姐可宝贝这个小球球了，还有个什么丹，她看都没看就塞到了袖子里，唯独这个，她看了又看，好像喜欢的不得了。
    沈南桑闻声低头，摸上那小圆球，薄唇微抿，淡笑不语。
    趁着陆霄霄分神之际，她伸出小指抵在圆球底部的符文上，动作间，偷偷划破手指，染了一丝殷红上去，那小圆球就跟变戏法儿似的，忽然张开，扩大了两倍，直至三指大小后，几经转变，成了个摇铃的模样。
    陆霄霄回神之后，那圆球彻底大变样，小丫头惊得说不出话来。
    沈南桑也没想多解释，只握着那摇铃晃了晃。
    “霄霄，要保密哦，这个，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陆霄霄眼底闪着星星，听了沈南桑这话，星星灭了些：“小爹爹也不可以吗？”
    沈南桑摇头，再次强调：“这个是秘密，霄霄与漂亮姐姐的秘密，霄霄不能当叛徒。”
    小丫头看着那摇铃，思索再三，分外认真的点头：“好，霄霄不当叛徒，霄霄听漂亮姐姐的，谁也不说。”
    “不说什么？”
    陆阙不知何时返回，语气里没好气儿。
    “宴席都结束了，舍不得离开这大殿？”
    “你才舍不得呢。”
    沈南桑不动声色的控制着摇铃变回原本的样子，牵着陆霄霄起身。
    一行三人走到殿门口，沈南桑跨出去的脚还未踩地，身前倏而压下一道阴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鼻尖紧跟着涌入了一股极其浓郁的檀香，分外呛人。
    她下意识拉着陆霄霄往她身后站，而后扬起小脸看着来人，并不出声。
    她始终记得，这辈子是第一次入宫，第一次见到这许许多多的大人物，她不该认识，也不会认识。
    陆阙看着来人，淡淡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很显然，他也不准备与那人多说什么。
    那人却仿若没看见陆阙，一双眼睛落在沈南桑身上。
    更确切些，是落在她腰间那个变回圆球状的摇铃上。
    “圣子夫人，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南桑抿着唇，微微瑟缩着脖子，躲到陆阙身后：“陆显知……”
    她咬着牙，把没见识，没胆识发挥到了极致。
    陆阙也不拆穿她，配合的挡在她身前：“左相不觉得此番言论，恐有不妥？”
    对方闻言，弯唇笑得寡淡：“陆阙，本相不找你，你让开。”
    陆阙皱眉，声音冷了下来：“让开？然后眼睁睁瞧着左相欺负陆某的妻子？”
    “非也。”左相傅千城一手执着佛珠，一手背在身后：“本相对你的妻子不感兴趣。”
    他的视线落在沈南桑的腰间，显而易见，他感兴趣的，是她腰间的摇铃。
    沈南桑不动声色的皱了眉。
    这东西只有羌崇皇室极少数人知道，这人，不对劲。
    “圣子夫人仿佛，对本相有敌意？不过一个装饰物罢了，圣子夫人想要什么，不妨开口？本相不抢你的，本相与你换，如何？”
    傅千城转动着手里的佛珠，稍稍动身，周身的檀香立时更重了几分。
    沈南桑握住那小圆球，眼睫下的戾气转瞬即逝，面上却不显分毫。
    她躲在陆阙身后，委屈的瘪嘴：“陆显知，这是我的东西，我凭本事拿到的，我不要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