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天上篇·月食宵满

    第十八章天上篇·月食宵满
    下了悬在空中的月生殿，便是不舍昼夜流动的悱川河。人们已着上平素里最美的华服等候在此，迎接这盛世。月国祭司阿兰已在悱川河上跳起慕思之舞，星盘法杖划过，水纹一波一波，舞出的纹样煞是好看。阿兰法杖击点水波，足尖随那挥出的法杖轻点水面，继而飞身跃起，直飞到对岸。
    只见阿兰旋转的身影在河上来回跳跃，慢慢一个法阵在河上显形。
    三条光纹在法阵中自南向北方向一阵阵激荡，橙，黄，蓝三色随着月国天象白昼开启而逐步明亮。
    “这已入夜，怎会又成了白昼。”唤天问道。
    “朝暮上神有所不知。”思南音换了恭敬的称谓，想是父母在旁时，为了证实其朋友身份，也是语气亲密了些，现在一同观景，自当跟平时无异了。
    “这月亮本就是挡在地球之前，从地球上望去才会有月食之景，而我们本就是月上之国，将有极盛之光照彻。夜宵光满，故此节名为宵满节。”
    思南音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朝暮上神已经知道我们月国一族拥读心之术。”思南音转念笑了，看到唤天表情迟疑，忙先解释道，“二位是我的朋友，没有人敢用读心之术看你们的，况且……二位的护身结界还在呢。”说罢思南音捂嘴泯然。
    “月食之夜，思念之情尤甚，所以也是我们汲取灵力的好时机。”
    唤天有些不解的问，“这吸取思念之力，不会有什么坏处么，我是说对被吸取者。”唤天谁也不担心，就是担心乌卿格，因为他对尾羽的真实情感，倒是被思南音窥看无疑。
    “不会的，平日里我们如同蜜蜂采蜜一般，唤天看到采蜜的花朵并未因蜜蜂采集而凋谢是吧，也是同理，我们只会让人们的思念之情减轻一些罢了。”
    唤天若有所思。但闻阿兰祭祀之声回荡于整个天际，法阵中光纹愈来愈多，灵力骤然增加。众月国人因这灵力离地浮起，清歌合鸣。同白昼逐渐显现的，就是逐渐密集的光纹。色彩逐渐斑斓起来，亮度也大为增加。
    月国人浮于地面之上，以法阵为中心围成一个圆圈，整个圆圈旋转起来。
    有蓝色的一丝丝光带随着夹杂在其中的珍珠漂浮过来。纷纷都被吸入这悱川的法阵里。
    乌卿格不解的跟唤天低语起来：“莫非这就是他们吸收的思念之力？往日不是根本看不见的么？”
    唤天看着这盛景也是回不神来，敷衍了一句：“想必是灵力太强盛了吧，才会显形。”
    众人将双手高举过头，阿兰也是如此，如同祈求。那蓝色光带和珍珠便源源不断的从月相之中透出来。
    乌卿格在这已呆了一些时辰，却觉得尾羽依旧是没有反应的样子。不会是，睡到这个时候还没有醒来吧。
    他撩开自己的袖口，看到尾羽没精打采的趴着。
    “尾羽？”他轻轻呼唤。
    “卿卿，我觉得有些不适，从来这里就这样了。“尾羽巴巴的望着他。
    “那，我们回月生殿去休息吧。”
    “卿卿……我……想回家。”
    顿了顿，尾羽继续说，“回到我们一起住的地方。”
    乌卿格眉眼都温柔了下来，手顺着尾羽的头抚摸下去。
    “那好。”他说。
    原本，乌卿格是想，将精卫带回去，月国之行便就此结束，即便是月国与他们的恩恩怨怨，也便就这样了结了。
    没想到，尾羽却极度不适应这里的环境。
    那么，就先带这小家伙回去好了，来日精卫的祸事，再与她算好了。毕竟，在月国，也不好贸然行动。
    正值此时，但见思南音飞在阿兰之上，脚尖触到阿兰头部，双人皆高举双手，弄舞旋转。
    乌卿格听到了周围月国人的窃窃私语。
    “没想到公主会亲临宵满法事啊。”
    “是啊，说这慕思之舞也是招魂之舞，吸收相思比往年更甚啊，不知道又有多少人鱼惨死。”
    乌卿格听到“人鱼”，猛然一惊。
    天际白昼极亮，晃得人直睁不开眼。
    法阵中吸收到了足够多的蓝色相思和珍珠，巨大的能量从法阵中喷出。
    待光漫去，暮色再次袭来。天，暗了下去。
    一颗瑰丽的透明珠子从法阵中升上天际。法阵极度不稳定。
    人群中有人说“要落珠子啦，要落珠子啦，不知道今年谁能抢到离人珠啊。”
    忽然，人群中一道巨大的蓝光直射向那离人珠，离人珠出现裂纹，倏尔皲裂开来。
    瞬间破碎得四分五裂。
    法阵依然不断摇摆，里面喷射出无数颗珍珠，朝人群袭来。
    人群纷纷逃散，东躲西藏。
    “不好啦，不好啦，珍珠攻击人啦。”
    “往年都是下的珍珠雨，今年这珍珠怎么啦。”
    忽然无数珍珠化成一条长线，朝思南音和阿兰鞭去。思南音和阿兰躲闪不及，纷纷受了重伤。
    思南音不顾性命愿与珍珠长鞭拼搏，护住长鞭逼近的月皇和月母。
    此时，突然降下来一个灰色羽翼长袍尊者，只一手挡之，珍珠长鞭便垂了下去，继而从天际坠落。
    思南音欣喜万分：“叔叔！”
    月皇也是惊讶不已：“无道神者，您来了。”
    “有礼了。”无道神者袖中飞出一道长锻，包裹住月皇月母和思南音，正欲离开。看到本来在月母身边的精卫慌忙逃窜，便飞过去另一只手一把抱住精卫，往月生殿去了。
    乌卿格心里很清楚，这道强烈的蓝光，是从尾羽身上发出的，因为灵力耗费太多，尾羽几近晕死过去。
    乌卿格在空中撂下几句回音：“吾之鱼儿也因这法阵不适，本神与朝暮神便不在此多作停留，告辞了。”
    月皇还在一边呼喊着应着：“两位上神，未曾料到今晚如此大的变故，招待不周还请担待，我们，瑶池仙宴再会了。”
    瑶池仙宴，乌卿格想着，看来，这仙宴，还一定得去了。
    刚一出月相，乌卿格便拿出了浮珠，一行人遁入了须臾空间。
    一遇见神封，乌卿格便说，“神封，送我与尾羽回草木神殿，送唤天回朝暮神殿。”
    神封在空中悠然游动了一番，笑着说：“上神不用担心，我家神尊这里只是灵力耗费太多，重生之后的神尊，法力极为高强，明日便会醒来。”
    说罢，将乌卿格和唤天从两道黑暗漩涡中分别送了出去。
    乌卿格回到草木神殿，看着这旧景，再看看手中趴着的鱼儿，竟是，前所未有的安宁之感。
    一步一步走到复生池边，将它轻轻放在复生莲上，小鱼儿便是这般靠着浮珠。
    “真美。”乌卿格看着浑身剔透，睫毛纤长，鳞片缀有颗颗钻石的尾羽，再一次感叹道。
    而尾羽的每一道呼吸，身上迷幻的五彩都随着那呼吸一次次的闪现着。
    他就这样在池边，呆呆的看了它许久。
    终于是，尾羽，回到他身边了。这以后，再也不要让它受伤害了。他，要保护好它。保护好，这个小家伙。
    许久之后，他抬头，看到高悬的月亮，竟觉得近日诸事烦心。便不再多想，回到偏殿，歇息去了。
    朝暮神殿，拂阿姬等待唤天多时了。日月童子也是看到唤天就奔了过去。
    “大人，这桃花酒还等着您喝呢。”
    月童子月满一路跑着，撒着金粉。
    日童子日满喊着“给我给我，给我流星石。”
    但见月童子将手中的星星猛得一捏，便化作了满手的金色粉末，月满用力一挥，金粉纷纷扬扬。
    日满满心满心的疼痛：“不要捏碎了流星石，我要送它们上天的啊。”
    月满满不在乎的说：“大人说了，这些流星已经死了，可以不必在乎了。”
    “可是，南海处还有个龙谷活泉，可以令他们复活啊。”
    “天上的星星那么多，你哪里救得过来，这都是他们的宿命啦。”月满有时觉得日满真是傻得可爱了。
    “反正每日我们都会日夜兼程千万里，南海也是必经之路啊。”
    “不跟你说了，你啊，总是这么冥顽不灵，我去给大人奉上诸暨娘娘送的玉萝糕了。”说罢，月满就乖乖的跪在朝暮神身边，俯下身来，端上玉萝糕。
    日满看这边月满乖乖的给朝暮神端上糕点，也自觉的在一旁给朝暮神斟起酒来。
    “看大人最近，遇到了不少事情吧，都还尽人意？”拂阿姬轻轻掸去唤天身上的金粉。
    “罢了罢了，乌卿格近日啊，果然因为这鱼儿，诸事缠身，有我跟随，都不是办法。”
    “大人是打定主意，陪伴草木上神度过此劫难。”
    唤天长叹一口气。
    “也好，你与草木上神朝夕为伴，他若是遭受什么，大人又怎可安稳。”拂阿姬颇能体会唤天心意。
    “当初啊，就说，这鱼儿留不得，留不得啊。”唤天摇头。
    “都是天道，大人。”顿了顿，拂阿姬又说，“若大人有不便之事，差阿姬去做就行了。”
    “阿姬，真是，辛苦你了，跟在我身边，也很久了啊。”唤天的眉目，竟是十分祥和的神情望着拂阿姬。
    “自阿姬成为桃花小仙伊始，能伴随大人左右，就是阿姬的心愿。”拂阿姬再次恭敬的点了点头。
    第二日，草木神殿内，乌卿格早早起身，整理庭院花木。
    路过复生池，见尾羽还未醒来，便凑近了望着它。
    尾羽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乌卿格如风如月的温柔凝望，呢喃着喊着“卿卿”。
    “嗯。”乌卿格温存笑意，荡开。
    “昨天，我们是不是还在月国。”尾羽对于昨日的记忆，竟然还是十分清醒的。
    “是的。”
    “是不是他们过宵满节盛世的时候，我晕过去了。”
    “是的。”
    “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了好多人鱼，他们在哭。我的心里，也好难受好难受，我觉得，我跟他们，是一起的。”
    “我知道。”
    “海上月亮的光辉慢慢暗下去，一片漆黑，我感觉到了他们的害怕。”
    “嗯，然后呢？”
    “我觉得有人连他们害怕的这股微弱力量都想吸取？”
    “哦？”
    “我……我想保护他们。”
    尾羽怯怯的望着乌卿格。
    “卿卿，是否记得在绿原我急着找你的那次，不小心发动了洪水。”
    “记得。”
    “我心里的波动，跟那次是一样的，我……也不想失去他们……所以，灵力就迸射了。”
    尾羽接着说，“后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乌卿格眼眸深邃：“我便带着你回来了，唤天也回他的神殿休息去了。”
    乌卿格将尾羽吸到手心里，转而将内殿放置的桃花酒也吸了过来。
    “就是等着你醒来了，我们一同去朝暮神殿。”
    说着扣住指节刮了一下尾羽的小身体，逗趣的说“还是唤天告诉我要去找神封帮你复活，我们得好好谢谢朝暮神了啊。”语气一如既往的柔和。
    在飞往朝暮神殿的途中，乌卿格嘴角一直止不住的笑意。
    有尾羽这般的陪伴，它也安好，这就是最好的。还有，是真的该跟唤天共饮这桃花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