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再见故人

    两年后。
    唐府竹园边的莲池里莲花开得正好，放眼望去，曲沼芙蓉映竹嘉，绿红相倚拥云霞。
    天气甚好，荷亭边凉风习习，正是纳凉避暑的好地方。
    “这大好的风景再不知欣赏，便等来年才能看到了。难得皇上放你在家休假，你这般成日闷在屋里怎么成？”看着身旁静静坐着，自己不问她便半天不置一言的华儿，唐沁瑶目中生怜，不觉悠悠叹了出声。
    自两年前从黔州回来，华儿便像突然换了个人般，似乎彻底忘了何为悲喜，终日里面无表情，心如死水；性情更是冷得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便连面对自己与母亲时也是这副模样，不论与她说什么，都只淡淡地应着，连一句多话也没有。
    “往常你政务繁忙，我又终日住在宫里不便外出，难得回来一趟，你难道都没什么话要与我说说吗？”
    “一直以来，我们姐妹俩都是聚少离多，好不容易这两年你终于安定了下来，可你却又变成这个样子……华儿，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一到这时节你便整日失魂落魄、昏昏沉沉，活像大病不治的样子。不就因为一个苏墨吗，他都死了有两年了，是他自己想要彻底了结苏唐两家的恩怨才选择面对这样的结果，那根本不是你的错！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母亲和我有多担心你？”
    一个人自言自语般说了这么多，却丝毫没有半点回应，唐沁瑶心一揪，终于忍不住提到了那个在唐府等同禁忌的名字。
    不是她心狠，明知华儿变成这样全是因为那个叫苏墨的男子，还非要触痛她的伤疤，在她本就疼痛未消的心口再撒一把盐。
    她知道，没有什么痛苦会比爱着自己的仇人来得折磨；更没有哪一种痛苦，会比亲手杀了自己的心爱之人还要难以承受。
    苏唐两家的仇怨，早在当初苏墨救下母亲和华儿、并为华儿背叛家族替唐家平反时，她和母亲便因此放下了。
    世间的事，有因便有果。
    苏万昀造的孽，都由苏墨在还。
    而唐家欠苏墨的债，却又只有华儿一人在背！
    可现在，苏墨选择了结束这一切，从此他与她不论谁欠了谁，所有的一切债都将不复存在。
    为何她却不肯放过她自己，已经整整过去两年，还是无法放下这份自责与伤痛？
    果然，在提到苏墨的名字后，原本神色蔫蔫的人儿突然神情一变，目光陡然变得痛苦万分。
    那日的一幕幕仿佛重现般再度清楚浮现眼前，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每一次想起就形同心尖处正被一把钝刀寸寸凌迟，疼得连呼吸都难以承受。
    “苏墨……”
    唐若华死死地攥紧不自觉僵硬到颤抖的右手，羽鞭的触觉似乎就在手心，咯得她手心生疼，明明很想用力将之扔出去，偏偏那鞭节如同长在手心，与她的血肉生生连在了一起，怎么也分不开。
    “华儿！”
    唐沁瑶面色一惊，看着华儿整个人都突然失控地开始全身发抖，尤其是紧握成拳的右手骨关节不住地“咯咯”作响，吓得她忙用力抓过华儿那简直比石头还要僵硬的拳头，拼命地想要将之掰开，急道：“华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大姐……是大姐不好，大姐不该刺激你。没事了，大姐以后再也不提了，咱们以后都再也不提了……”
    “母妃，姑姑，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清脆的童音在不远处响起，唐沁瑶还未及回头，便觉身旁的华儿已身体猛然一震，随后双目如同生根般死死盯着一个方向，惊得她下意识看去，但见辰儿手里拿着华儿当年从不离身的惊羽鞭，好奇地站在亭子外面。
    只觉脑中“轰”地一响，唐若华一双大睁的圆眸已骤然变得通红如血。
    满天的大火腾烧而起，殷红的鲜血流了一地，蔓上她手中的羽鞭，一寸一寸，直至浸到她的手心，感觉到那滑滑的粘稠湿润……
    “华儿！”
    感觉到手中有湿热传来，唐沁瑶低头一看，华儿那握得死死的拳头已鲜血淋漓，血珠正大滴大滴地滚落到地上。
    她又惊又急，心疼得一把紧紧抱住了身前的华儿，哭声道：“华儿，你快别这样……那不是你的错，事情已经过去了，都过去了，你别这样再折磨你自己！”
    “姑姑……母妃，姑姑怎么了？”
    萧星辰不解地跑过来，却听母妃急急朝他大喊：“辰儿快，快将惊羽鞭放回原来的地方去，别让你姑姑再看见！快去，听见了没有！”
    不明就里的萧星辰被眼前的一幕惊到，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他从未见过母妃如此着急的模样，更从未见过姑姑如此可怕的眼神。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惊羽鞭，不知姑姑为何一看到这羽鞭突然露出像要吃人的眼神，他记得这明明是姑姑最爱的武器，为何会把它丢在闲置不用的库房里？
    可他虽然有许多的不明白，但还是敏锐地察觉到此时的姑姑不同寻常，听了母妃的话后他立时乖乖拿着羽鞭转身就跑，却还未跑出两步，但觉身体猛然受到一股无形的阻力，同时手中一空，原本抓在手中的惊羽鞭已凭空飞了出去。
    “啊——”
    萧星辰一声惊叫，有些惊呆地看着那羽鞭临空直直飞到了姑姑的手上，被她如同见到世上最可恨的东西般，毫不留恋地一把将之甩向了莲池之中。
    一道紫衣人影凭空飞至，一把接住落向水面的惊羽鞭，再足尖轻轻一点水面，波纹晃荡间，他人便飞身稳稳落到了凉亭之中。
    “这么好的东西，丢了可惜，不如送我吧！”男子抬手将羽鞭一卷，便轻松收起放入了自己衣袖之内，旋即朗声道：“原来太妃娘娘也在这里，齐弈有礼了！”
    唐沁瑶闻声迅速抬袖拭去脸上的泪水，这才转身朝齐弈微一点头，轻道：“齐将军。”
    “把惊羽鞭还我！”
    唐若华面色冷然，目中的充血还未褪去，又添了新的怒火。
    齐弈却扬唇一笑，平静道：“你先别急，看我带了谁来了！”
    唐若华心头一动，下意识地朝水廊处望去，但见一个熟悉的清瘦人影缓缓出现在视线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