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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白鹭青荇近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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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老先生将冰蚕僵直的尸身放回锦盒之中,不顾公子的挽留,行出舱外,他落在一艘小小的帆船之上,瞬即消逝在茫茫海上。
    其实他离去时,已用手指沾些酱汁,留了一个调理少海,青灵,极泉三个穴位的针灸之法。我父亲对着,请医者诊治,三年后,竟然真的好了。
    公子向安老先生离去的方向,三叩首,这才回至船舱中。
    公司低低得道,云帆,沧海。安先生,慎和与羲音,此生此世都铭记先生的恩德。
    他取出追远剑,将追远剑的一招一式演示给沉睡的羲音姐姐。他是个天才的剑侠,他要与最爱之人分享他在剑道上的见解。
    我们在海上漂了二十几日,方才回到可玉岛。羲音姐姐回了慎园,又过了大半个月,这才醒来。她睡着的时候,公子每天都在她身侧照顾她。公子喂水喂药,他和羲音姐姐说着他从小到大的过往,一点一滴,连他小时用过的笔,穿过的衣衫,他都一点一点说给羲音听。他将羲音姐姐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他的手心通过脉搏,指尖,缓缓延续羲音的命。他是从来没有这般在乎过一个女子。
    羲音姐姐醒来的那日,我们慎园的银杏绽放成漫天星星,光芒璀璨。公子终于笑了,他将羲音揽在胸前,在她眉心吻了一下,我的羲音,你终于醒了。
    他的泪水随风散在银杏里,在银杏林里,开出一颗一颗露珠。
    你怎么,怎么都有白发了。羲音伸手去触公子的白发,原来,这月余,他竟生了丝丝的白发,白发藏在黑发中,像流离失所的星星。
    公子道,“我,我等你,从青丝到白发”
    羲音将公子的长发散开,梳了个中原的发式,又用中原的发簪簪好。
    她说,这是她从书上看来的梳头之法,发簪也是自己对着书上做的。
    公子终于笑了,他第一次这么欣喜。
    几天后,老家主从江南赶来,为公子和羲音姐姐主持了大婚之礼。
    羲音姐姐那天真漂亮,她细细得打扮着自己,从渔人手中买了整枝整枝的桃花花瓣,碾成胭脂,覆在自己的脸上。她没有母亲为她绣嫁衣,我的母亲和我的祖母,便早早为她绣了嫁衣,是我们江南女子出嫁的女儿红嫁衣,母亲和祖母在嫁衣上绣了百子千孙。
    妙常姐姐带着她的夫婿,她的孩子们,穿了我们中原的衣衫,也悄悄得来了。她给了羲音姐姐一方小小的首饰盒,首饰盒上,血玉,白贝镶成鸳鸯的模样,里面却只放着一捧土,是羲音姐姐父亲坟前的土。妙常姐姐说,”若是想家了,便看看这捧土。“
    老家主本来想带公子和羲音姐姐回江南去。可公子知道羲音姐姐,是想留在慎园,因为这里和羲音姐姐的父亲母亲更近些。老家主就留下了许许多多的珍贵药材,独自回了江南。
    银杏开了又落,燕子去了又来。慎园中,每日都是他们的欢声笑语。可这样的日子却只过了短短的五年。
    原来,羲音早就中了昭成门的毒,银杏恕,她却不愿解毒。
    这”银杏恕“难道无药可解吗?
    "那解药在昭成门,只余一颗。羲音从未告诉公子,只是不愿让公子再犯险境。但这五年里,毒药慢慢深入她的骨髓,终于毒入膏肓“
    此事羲音姐姐连妙常姐姐都没有告诉,不过也是担心,妙常姐姐会不顾安危,去找绝尘取药。
    最后那些时日,羲音姐姐强颜欢笑,她将断桥剑法中的可破之处,一一都指了出来。原来,她早就对断桥剑法了然熟知,只是她遇见了公子,昭成门的抱负,昭成门的死而后已,都不要了。
    羲音姐姐在一个早晨,随飘落的银杏而去,是我将她葬在了可玉岛外的山上,妙常姐姐送的那个首饰盒,连带这她家乡的那捧土,我也将它们放在了羲音姐姐的枕边。墓碑上只有一首诗“云青水澹”,那是羲音姐姐父亲的理想,也是羲音想过的生活。我们将坟墓修成面朝桑国的方向,那里必竟是她的家,有她的爹爹妈妈。
    我们谁都不敢告诉公子。只有慎园的一位老人告诉公子,羲音姑娘去了海上的仙山。
    公子于是将众人都遣回了江南,只留下我一人。他自己则去找羲音,大海宽广,星辰相伴,风月无边,公子终于找到了琉璃宫。
    ”所以,公子隔几日便会去琉璃宫。“
    慎玉望了望床外的落日,说道,是的。琉璃宫的景色,很美,也很缥缈,即使立在台阶之上,看这座宫殿,也美得不像人间的景色。但与老人说的仙山,却极为相似。家主将收藏的王醒之,顾同洲书画尽数呈上,并亲自修书给琉璃宫主,请楚夫人务必怜悯他唯一的这个儿子。那些书画,件件都是绝世珍品,价值连城。
    几月后,楚夫人派离歌将书画尽数送回,却留下了家主包裹书画用的一匹布帛。那布帛是老太夫人身前亲手所织,不过寻常桑麻。楚夫人道,她留下一缕桑麻,便是答应了。
    只是,公子这十五年过得极为凄苦。他沉默寡言,郁郁不已。
    云沁姐姐,我们公子真的是个好人,您可以留下来陪着他吗?他看见你之时,他的眼里终于又有了笑意。
    陈恪,他现在是楚孤竹姐姐的夫婿。楚姐姐为了他,命都快没了。
    楚姐姐,她怎么了?
    她为了救陈恪,替陈恪挡了一剑,被那个媏国人康平文政刺穿了肩胛骨。
    原来,他们这辈子都欠了楚孤竹。
    慎玉的声音很低很平和,尽量让云沁不要担心。可是云沁心口一冷,血脉乱涌,极为疼痛。她疼得,将浅翠色的银杏看成了血色。血色的银杏叶,漫向天和海,一片冷血中,楚孤竹雪青色纱像一朵雪青色玫瑰,冷冷清清,面对悬崖和黑夜。
    风很大,雪青玫瑰带着极光刺向血色弥漫的天幕,玫瑰也成了血色,缓缓落在无尽的海上。
    楚姐姐,她现在还好吗?
    那般疼痛,换做常人,痛都要痛死了。楚姐姐的功夫折损了几层,她的骄傲便都失守了。
    云沁忍住自己的泪,她的右手将自己的左手腕抓得很痛。“楚姐姐是真的,真的心疼陈恪”手腕上的脉搏,连着心跳,她仿佛触不到自己的心跳。
    ”她冰清玉洁,于陈恪的情谊,却偏偏君子之交淡如水”
    “”那陈恪呢?”
    ”听说一直在琉璃宫陪着楚姐姐。如陈恪真的对楚姐姐不管不顾,任凭楚姐姐香消玉损,江湖中人便要骂陈恪哥哥无情无义了。“
    “哪个男子,哪个侠客,难道要背负无情无义的骂名吗?”
    一片银杏叶落在云沁的指尖,月色的光晕承在银杏叶上。云沁伸手去触摸这光晕,夜,却突如白昼。
    ”羲音,羲音“慎和的声音,温和中有些疲惫。他手里端了一碗甜汤,热气四散,她的心口也很热。慎和盈盈得喂她喝甜汤。
    ”你这身子,刚好。可不能乱跑了“他在云沁的手心,呵了一口气。
    云沁正倚在慎和身前,近处的纱帘上,柔柔的粉色绿色,春色正漫。
    ”这是什么地方?“
    慎和看着她将甜汤喝完,这才将碗置在几案上,说道“这是我们的青荇阁,名字是你起的,你忘了吗?”
    “我们?青荇阁。”
    “慎和公子,我真的不是羲音。你让我回云栖谷去,好不好”云沁说道。
    “羲音,你还是这般。不开心的时候,便说自己不是羲音,可你不是羲音,怎么会在青荇阁呢”
    阁楼的烛火,明明艳艳的,银色的烛上都画了淡淡的银杏印,银杏叶子又在烛火中一点一点消融,成了相思泪。羞羞答答的光晕中,纱帘又轻轻抚摸着云沁的心上眉间。
    “白鹭青荇近红尘”这是我教你的第一首诗。
    当时我说的是白鹭青荇渡红尘。你说,我们都是红尘中的人,哪里来的渡,渡向何处,你便自己改成了白鹭青荇近红尘。
    先生说,白色,青色,红色,羲音姑娘,天质雅悦。这几个字一下就有诗有画了。
    “这青荇阁的名字也是你定的。其实你根本就没见过青荇。就像我们,从没有见过,到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云沁不知自己是哭,是笑,从她不认识陈恪,到不离不弃。可这浅浅的缘分就像月亮,在朗朗夜空又消失不见了,不知为何不见了。
    尘世的凄苦,渊源都是离,弃。不离不弃是如何天长地久的安宁,却又如何容易离弃。从天还未长久时便羡煞无数人。
    ”是啊。“慎和在云沁额上吻了一下,将她睫毛上的泪痕轻轻擦去。
    ”你不见了的十年,我每天都在找你。现在你终于回家了,就好。”
    慎和比月色还柔,这屋子里的一切都是你一点一滴布置,我画的绣稿,你再绣的。
    屏风上那一行一行银杏的绣法,既有媏国的特色,也有中原绣法,两种方法各自在羲音手下生出,不但不突兀,反而有些浅浅的趣味。
    原来,青荇在媏国不叫青荇,叫点溪。羲音只听名字,竟然误会,绿色的银杏就是青荇。
    衣架上,是江南女子的衣衫,胭脂,眉黛,步摇一样一样,在菱花镜前,都是云沁从未见过的华丽与绚烂。
    绢纱灯上的银杏,比别处明艳些,原来即便是丝线交织的银杏,也喜欢寸寸光阴。
    这个青荇阁,是江南文人卧在”玉骨冰肌未肯枯”中的雅趣,但云沁在云栖谷中过惯了清淡清愁的日子,对这般细腻雅致的卧房,反而极为拘谨。
    “这是你妻子的房间,我怎么可以睡在她的卧房之中?”
    “羲音,你又要耍小性了。你不在青荇阁,那么你要在何方?在海上与孤舟孤星相伴吗?“
    ”没有陈恪,我与孤舟,孤星有什么差别?“云沁看到菱花镜中的自己,很瘦。那件如樱如云的衣衫,更让她不认识自己了。
    “你安心睡吧,你的身子还不大好。”
    慎和是在求她好好歇息,不要胡思乱想。
    云沁做了很多梦,梦见了爹娘和弟弟,梦见他们一直一直在苍山。她不知道云栖谷,也不认识陈恪。更没有琉璃宫,没有慎园。她在苍山的家中,种了山芋,种了桃子,杏子,李子,梅子,她高高兴兴,带着爹爹新做的篮子,去摘桃,采杏,打李,寻梅。红红绿绿处,香甜到醉人,可是她抬头望去,那满树满枝的桃子,杏子,李子,梅子救像被火烧了一样,只留下干枯涩黄的树枝,歪歪斜斜,蜈蚣一样,蔓延向天际。她哭喊着爹娘,和弟弟,四周空空荡荡啊,只剩她一人在贫瘠的山中。
    不知过了多久,天似乎亮了,青荇阁的烛火在渐明的天色中,反而有些暗淡。也许银烛快然尽了,但在天亮燃尽,也算尽了银烛一身的职责。”
    原来她已昏睡了很久。
    ”我刚才,刚才,昏睡了多久?”
    “你才睡了两个时辰。”慎和听到她醒来了,就从屏风后走了过来。
    “你的伤,好些了吗?”云沁发现自己忘了这件大事,是慎和在衡川劭的刀下救了她,怎么可以忘了这番恩情呢?
    慎和淡淡笑了一声”我自然好了。有你在,什么都好。“
    慎和这个男子,与云沁以往认识的男子都不太一样,淡泊明志,宁静致远。
    云沁从卧床上下来,慎和问道”你今天想吃什么?从琉璃宫回来,你一直睡,直到昨天才醒了。结果昨天又遇到衡川劭这个不讲理的媏国人。我喂你喝了些蜂蜜,一些甜汤,其余你竟然什么都没吃。“
    他说道云沁什么都没吃的什么,眼角又是一丝一丝的愧疚,如同一个丈夫未照料好妻子的愧疚。
    ”我,我想吃什么?“云沁思绪纷纷,什么都在想,却又什么都不愿意去想。竟然第一次不知饥饿。
    “江南的红豆粥,还是我们家的鲫鱼汤。”
    “可是这里怎么会有鲫鱼?”
    “接了天上的水,便能养活鲫鱼。”慎和挑了一件淡薄荷色的衣衫,衣袖上用雪色丝线绣了无数繁花,美得像仙女的衣衫。
    “你快穿上衣衫,吃饭了。”
    慎和隐到了屏风后。
    “这些,自然都是羲音的衣衫,我不能穿。”云沁看来看去,拿了一件粗纱纺成的衣衫,心想,羲音肯定不会穿这件衣衫。
    她穿上衣服,走到屏风后。
    慎和欢欢喜喜得看着她“你穿什么都好看。”
    他将青荇阁的纱帘卷起,将银烛灭去。青荇阁比方才亮些。
    “你呀,你就是羲音啊。你总喜欢在这里看那些武功秘籍,然后一招一式画出来。“慎和指了指书架,书架上一卷一卷书,如硕果累累。
    他从书架上取出一卷长卷,白色已经发黄了,一幅幅图,一段一段注解,在长卷上极为清晰。这长卷上的小人,正在演示一套武功,剑气如风如雾,身形俊秀挺拔。
    小人的身侧,都有些许朱砂字迹,点出了细微的破绽之处。
    一个长剑剑尖向上的小人身侧,写着,剑刺紫薇。
    紧挨着的一个小人,身形不变,剑身却是斜着的。
    但这一正一斜之间,剑道却已大不同。这般内力招式,斜着可刺对手的腰身,让对手,猝不及防。
    慎和一招一找讲着南山剑法,云沁初时能懂,接着只能懂半个起始式,及至最后,竟全然不知其意境。
    她乏了,暖阳在她眼前朦朦胧胧。
    ”我和你一样,我们都是武痴。“慎和将长卷闭上,他的手贴在云沁的额上,”总算不烫,琉璃宫的姑娘嘱咐我,如若昏睡,便要按时吃药。”
    他指了指稍远处的一个琉璃方盒,透出无数颜色大小各异的药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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